也有不少江中的其他楼里的老鸨特地邀请杜娘子出来喝茶,明里暗里旁敲侧击的各种问这些胭脂啊之类的从哪里买的,这些衣服啊都是从哪里定做的。
更重要的是,我出门的时候,竟然发现街上已经有人在额头上做装饰了,大概是用朱砂画的,有各种形状。
别说,点上花钿整个人确实添了一抹娇羞的气质。
我这才真正感觉到流行风向的威力。
杜娘子也问我这些衣服之类的需不需要保密,我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一则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拿到东西琢磨几下就会仿制了,二则我也没有和那些制作的匠人绣娘们定下什么协议,三则这个又不属于我压箱底的,流行开来还能给我们带来广告流量,何乐而不为呢?
我既然没有藏私的意思,杜娘子就也觉得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就将制作首饰的店家和做衣服的绣娘的地方跟探访的人说了,大大方方的,一时之间,春风楼的在坊间的名声也上了一个大台阶。
据杜娘子说,本来因为蔷薇被抓,牡丹降位,春风楼已近式微,生意也远没有原先红火,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毕竟能找到并tiao教出来一个好姑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事儿之后,春风楼气势上涨,来的人不仅身份地位高了很多,芍药芙蓉和桃夭的身价也涨了很多,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本来这事儿也算遭人嫉恨的,奈何我本来既然没想着藏私垄断,这些人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恩将仇报,反而还挺感恩,尤其是那些坊间的专门将自己女儿养起来接待贵客的娼门。
当然,这是杜娘子跟我讲的,末了还感叹道:“要论这七窍玲珑的心思,可真是谁也及不上玄灵丫头你。”
我当然是一脸懵逼的,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好吗?我想的就是没这个必要,没想到化解了春风楼的危机。
春风楼的危机化解了,杜娘子的危机来了,那些在钟府花宴里吃瓜的那群人,似乎对杜娘子很好奇,经常到春风楼来左顾右盼的,想看杜娘子。
杜娘子又不好甩脸色,又不想回答那些明里暗里的或是叹息或是好奇的询问。
甚至有不少江中的高门大户还特地过来问杜娘子有没有从良的打算,如果有,愿意以贵妾相娶。
还有一些大概是杜大人以前的门生故旧,偷偷的过来找杜娘子,想将杜娘子赎出去,还有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的,看起来情深意切。
然而杜娘子却不胜其烦,并不想接待这些人,只说好意领了,干脆让一个年龄比较大,经验比较多,恩客挺少,差不多要放归了的姑娘出来管事。
不过有一个人我看着杜娘子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人就是顾宁远。
顾宁远很聪明,没有过来说什么我要赎你出来啊,我要娶你啊什么的,而是每天都派人来送个东西,有时候是一份很难买到的糕点,有时候是一封书信,有时候是一件衣服,甚至有时候是一束花,偶尔一次是一只漂亮的木匣子,至于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就不清楚了。
顾宁远的心意其实挺明显的,我很想知道杜娘子心里怎么想。
杜娘子问我怎么看,那我当然觉得如果郎有情妾有意,那就在一起啊,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可惜我想的简单,杜娘子却摇了头:“而今我已经是这种身份,他现在位居高位,已是云泥之差,而且他现在也不过跟我差不多的年纪,想要娶妻,有的是高门大户的贵女,何必死守着我?我不能耽误了他。”
“那就是说你其实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被世俗局限了脚步而已罢了,这有何难,我既心悦一人,他也心悦于我,世俗眼光对我来讲又有什么,若是因此而惧怕不前,那才算是呆子!傻子!懦夫!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杜娘子怅然:“你不懂,所谓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两姓之好,而非两人之欢,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当年下嫁钟家?”
唉,果然封建时期的人总是比较固执,我若是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估计会被当傻子。
所以得想个办法,我觉得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顾宁远就是男主,杜娘子就是女主没错了,我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推动两个人冲破世俗阻碍,相亲相爱。
所以得换一种劝法:“妈妈我且问你,你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你父亲是否健在?顾大人父母是否健在?纵然你母亲流放,以她所想能有人所托肯定不会不愿意,所以这一点不是阻碍。”
“你又说两人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若按照顾大人所说,他安葬了你的祖父和父亲,那这样的恩德你如何去报?而当年,是你和你的祖父父亲救了他提携了他,这样的恩德他又如何去报?所以你们这不叫有缘分,不叫两姓之好,那又什么叫做两姓之好?”
我都快佩服自己辩论的能力了,当年竟然没有加入辩论社,真是辩论社的一大损失。
杜娘子听了默然半晌才道:“我不敢,若是他骗我的呢?”
我能理解杜娘子的心情,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个顾宁远究竟是不是好人,两人的结局是甜文还是虐文。
虽然我看顾宁远是一片真心,而且还说了到这里来的原因,皇命在身,调查当年三皇子谋反之事。
杜娘子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图谋的,毕竟杜家已经散了,到了绝境,即使对杜娘子有所图谋,那也是想知道当年杜家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谋反。
杜娘子看我没说话,叹了一口气:“对吧,虽说我与顾宁远曾有这样的交情,你说的固然也很对,但经历了这么多,我宁愿一个人孤独老死,甚至青灯古佛,我也不敢再被背叛和抛弃了。”
我更没话说了,现代社会离婚后的单身女人如果没有一个强硬的娘家也会过的艰难,更何况是这封建社会呢?
我准备私下里问问秦衣,或者等秦澈过来问问秦澈,看能不能打探到顾宁远的消息,如果可靠,我是很希望杜娘子能重新拥有美好的生活的。
这事儿,只能先搁置了,等秦澈回来再说吧。
当然,顾宁远的每日一送总是会准时到达,来的大概是贴身的护卫,对杜娘子很热情,且非常恭敬。
有一次还劝杜娘子看在顾宁远一片痴情的份上,答应了他。
按照这位小哥的说法,就是当年顾宁远在军营里,营妓碰都不会碰的,也有塞外的公主提出让顾宁远入赘过去,也有不少侯爷伯爷们盯紧了顾宁远希望结为亲家,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大家都知道顾宁远心中有个心上人,碰都不能碰,可惜这个心生人成婚了,大家都劝顾宁远也赶紧成家,可顾宁远就是铁了心,任谁劝都不听,就连皇帝旁敲侧击的询问想要赐婚也坚决不同意。
这位小哥说的时候,我明显看到杜娘子很动容。
说实话我也很动容。
然而杜娘子还是没有松口,其实我也很好奇,杜娘子连顾宁远都不相信,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
可能我特别可爱的缘故吧。
倒是那天定做衣服的绣娘特意过来找到了我,对我表达了感谢,还送了我一副绣的非常精致的百花争艳图。
看得出来非常用心了。
绣娘还带着一个孩子,见到我就直接给我跪下了。
第一次被人跪吓了我一大跳,赶紧将对方扶起来。
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见面方式。
绣娘看到我眼泪汪汪,又摁着孩子给我磕头,我赶紧阻止了对方,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姑娘心善,我们母子如今恐怕已经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我儿原先读书很好,可是被赶出家门后无路可去,幸得姑娘体恤,而今有不少人过来找我定做衣服,我也挣了些许银两,而今不仅有栖息之地,也能供我儿读书,谢姑娘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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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忙,紧赶慢赶终于写完了。
谢谢收藏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绣娘旁边的小孩子大概十一二岁,长的很清秀,就是看着有点瘦弱,似乎有点营养不良,一双眼睛大大的,眼珠黑漆漆的,看过来的时候,很像是深夜里天空的星星,闪闪发亮。
唉,我穿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看着每个人都挺像是主角的。
听了绣娘说的话,我才大致知道原委。
绣娘名字叫做林春秀,嫁了周姓家族里的老四,老四后来得病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大伯就霸占了老四家的财产,直接将林春秀母子两个赶了出去。
林春秀出身江南,家里面父母在她嫁过来没多久就过世了,兄嫂纵然愿意她回去,恐怕也不愿意她带着一个拖油瓶回去,林春秀就去求大伯,希望看在孩子是老四骨血的份上,能养在族里,谋一份家业。
结果大伯说:“你这孩儿到底是不是老四的骨血我们又怎么知道,万一是个野种,那可不就霸占了我周家的产业?”
林春秀哪里受的了这种屈辱?气的想撞柱自尽以示清白,被自己孩子拉住了:“娘亲若是这样,便如了他们的意,到时候爹爹脸面又何存?”
知道自己不能和大伯拼的鱼死网破,林春秀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孩子,带着点儿体己就离开了周家,租了一个小破房子住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念书更是别想了,连最便宜的笔墨都买不起。
“若不是那天姑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和孩儿现在也不知道沦落到了哪里。”
林春秀坐在炕上,真情实意的感谢,她身旁的清秀小帅哥站在旁边,恭敬有礼,一看就知道从小被教的很好。
林春秀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逛胭脂铺子的那天我顺便也逛了下成衣铺子,觉得价钱太贵了,若是找那些出了名的设计师们,也就是设计师,不仅价钱很高,而且人家对你还爱理不理,根本没办法解决我快速成衣的要求。
我这边正愁眉苦脸,那边就听到一阵吵架声呵斥声,还有人尖利的讽刺声。
大意就是不要想占便宜,你以为你家男人还在呢?就你这孩子,以后讨饭猪食也吃不着,还真以为自己以后考中了当大官,当个乞丐都撑不过一天之类之类的。
我听了觉得这个骂的也太难听了一些,转眼看到当街正中心站着一对母子,穿着简单朴素却干干净净,衣服的针脚看着也很细密,就是两个人的脸都涨的通红。
那位母亲大概三十多岁,面庞白净偏瘦,眉宇间有着很浓重的忧愁,男孩子十一二岁,脸色涨的通红,非常气愤,攥紧了拳头,似乎很想给说这话的一一拳,最好打的满地找牙那种。
母亲也涨红了脸,一边劝着男孩子不要意气用事,一边好声好气的对说话的人道:“他婶子,我们这也没办法,当年我相公确实借了一笔钱给你家相公,我要不是——”
可惜话音未落,又是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只字不提钱的事,只说对方血口喷人没凭没据就想讹人以及其他辱骂人的话。
所以,轻易不要借给人钱,就算借了也别想着咱俩关系好一句话的事情要凭据多伤感情,除非你做好了不要这笔钱或者不要这份友情亲情甚至爱情的准备。
心中油然而生出深沉的感慨,对那个骂街骂的越来越难听的泼妇我也实在忍不住,看着对方尖利的爪子朝着少年抓过来的时候,我一把挡住了。
关爱花朵,人人有责。
王二人高马大的往我身边一站。
那个泼妇往后瑟缩了一下,古往今来,欺软怕硬的人总是很多的,大概是我的衣装气势加上王二的威势,对方不敢再骂,嘀嘀咕咕的借故走了。
唉,没有凭据,你要的回来你借的钱么?借你钱的时候跟你是兄弟,还钱时候可就未必了,我摇了摇头,也不想接受这对母子的感激,准备抬脚走人,结果发现少年衣角用暗线绣的一小丛绿竹,非常精致非常好看。
我这人吧,对精致又好看的东西是忍不住的,当下问清楚了是来自母亲的手笔之后,就蠢蠢欲动了,等看到真人版绣花做衣的技术,那就不只是激动可言了。
其实,林春秀倒也不必感谢我,毕竟这是双赢的事情。
“要不是姑娘的奇思妙想,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新颖别致的制衣方式,我家也算是刺绣世家了,姑娘的想法让我获益良多。”
“而且现在,大街上流行这些衣裙风尚,不少人问到了我这里,我接了不少单子,我儿现在念书也不愁银子了,前些天回了学堂,师傅可高兴。”
林春秀慈爱的看了身旁的站的笔直的少年一眼。
我有些好奇:“我这可是住在这青楼里,秦楼楚馆一样的地方,你们不觉得有辱身份?”
这封建社会吧,尊卑等级那可是很明确的,像我这种没明说赎了身份的,以女子身份出入青楼的,那都是默认贱籍的。
林春秀竟然无所谓的吗?
林春秀不以为然,甚至是带着冷笑:“我原来可能多少有点想法,当家的死后,这人情冷暖我可是看的太通透了,为人处世,好人坏人,跟人出身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