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欢立在马儿身侧,回眸瞧了一眼景晖,他已经背过身躯,只留给她一个落寞而又给人安稳感的高大身影,身型伟岸如青松。
景晖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缺月,将眼中泪水逼回了眼眶。他不敢回头看她,只要多看她一眼,他便多一分不舍。
韫欢愣在原地,胤礽又催了一句:“蓁蓁,快走啊。”
他焦急之余也有几分感动。那个湛蓝眼睛的男人是真心喜欢他妹妹,喜欢到甘愿一人冒险来救他,喜欢到不愿意拘着她,甘愿放她走。这分喜欢也令他自惭形秽,因为他自知,他对韫欢就做不到这般。
听着胤礽的催促,韫欢一脚踏上了马,勒着马缰前,又回眸瞧了一眼。
胤礽接着催:“蓁蓁,走吧!”
韫欢勒着马缰,却不挥动手里皮鞭。
他说过,他会努力促进清和绰罗斯的和平,如果她走了,便只有他一人留在此地与噶尔丹那些人周旋了。他这些年也过得很艰难,如果她走了,他会不会更艰难?
她想留下来,为着她内心深处的心意,也为促成两国友好。
如果能以和平的方式化解两国矛盾,那么,纵然她在这个时代完成不了任务,回不去现代,她也对得起自己一片赤诚之心了。
韫欢下定决心后,一脚踢在胤礽的马上,胤礽连人带马瞬间跑出了一段距离。
韫欢骑在马背上,在原地道:“二哥哥,你先回去。我想留下来,陪着他。”
这话一出,坐在马背上的胤礽和举头望月的景晖同时转眼过来瞧着她。
这便是她的心意么?
坐在马背上的胤礽回头瞧着韫欢,韫欢正朝他微微摆手,眼里含着泪水。
罢了,她心里有他,在她眼里,他只是她的兄长罢了。他勒紧缰绳,回头道:“妹妹,珍重!”
刻意唤她妹妹,是提醒自己,该放手了。
景晖立在原地,眼角眉梢尽是喜悦。这种喜悦像是春日里的柳絮,轻柔绵软,却飘遍了他心中每一个角落。
她居然说留下来陪他!
韫欢跳下马来,满心欢喜地朝他奔跑而来,主动抱住了他,仰头看他:“阿晖,我不走了,我留下来,我们一起努力,让大清和绰罗斯化干戈为玉帛,好不好?”
景晖略有迟疑,之后伸手扛起她,抱着她转了几圈,喜道:“好!”
他左胳膊受伤了,这回扛着她没那么顺利,只转了几圈便将她放下了,低头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同她面对面笑着,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伤势。
左侧胳膊那里,鲜血凝到一起,汩汩而出,滴到了地上。
韫欢触手只觉一片滑腻,之后,她举起他的左胳膊,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瞧,面上喜悦瞬间一扫而尽,换成凌厉神色:“绰罗斯景晖,你又骗我!还说自己没受伤。”
关心之下的指责之语,景晖听了觉得心里暖暖的,方才沉进去的冰块瞬间消融了。
他缩了缩胳膊,不愿让她多看:“这点小伤,没事。”
韫欢捉住他的手,将他的胳膊往回拽了拽,之后掀开了他的衣袖,他的小臂处赫然多了一道浑圆的伤口,伤口不深,但一直汩汩流着血。
韫欢心疼地掏出帕子先替他捆住了,之后含泪道:“对不住,我又害你受伤了。你说得对,你遇见我后,总是受伤。”
景晖朝她眨眨眼:“我乐意。”
韫欢扶住他另一只胳膊,挽着他往回走,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啐道:“傻瓜,明明舍不得我,为什么还要装大度,放我走?”
景晖朝她一笑:“这是最后一次,你既然不愿意走,那我就要一直圈着你了。我要锁你一辈子。只是将来的路肯定不会太好走,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面对?”
韫欢低头道:“我都留下来了,还怕这些吗?”
景晖仍追问她:“那你还想回去吗?”沉默了片刻,他开玩笑似的道:“我说的不是清国,是你所说的现代,你还想回到那里吗?”
韫欢听了只觉不可思议,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之后笑道:“阿晖,你胡说些什么啊?”
景晖捉住她的小手,也跟着笑了:“这是你当初喝醉了说的胡话。你编得还挺像样的。”
韫欢跌起脚尖,捂住他的嘴道:“别说了,都说了是喝醉了说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喝酒误事,真是一点也不假。以后万不可同他一起饮酒了。
景晖淡淡道:“我自然不会全信,不过你太能编了,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了。你还说,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是什么现代人。”
韫欢瞪他一眼:“别说了,先回去处理你的伤口。”
这件事,是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一个芥蒂。她好怕,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