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画像上的她,内心的思念和不舍涌到心上眉尖,终化作一声叹息。
之后,他迅速将这张画像揉成一团,丢到了一侧染着的火盆里。雪白的纸触着烈火,很快化为灰烬。
他再舍不得她,也不能留下这份证据。难得此次赛布言而有信,将证据送给了他,答应替他在大汗面前保守她的身份秘密。可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即便已经将她送走,他也不敢全然放松。
许是有些疲乏了,许是痘症带来的不适感,他觉得脑袋里沉进了一块巨石似的,无比沉重,他便捶着额头,坐在了蒲团上。
毡帐外有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他觉得自己额头烫得厉害,意识也模糊起来,毡帐外的脚步声很熟悉,但一时的意识模糊令他无法清晰辨认出来这人是谁。
他一手撑在了案几上,眼里泛着清寒的蓝光,冷冷对毡帐外道:“别进来,有什么事,就站在外面说。”
声音坚强有力,让人听不出什么异常来。
韫欢没有去掀开帘子,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不动声色问里面的人:“绰罗斯景晖,你不让我进去吗?”
声音清冽、坚韧,如春日伊犁河谷的杏花,轻盈地落在了他的心间。
被窒息感和发热吞噬的意识再度清晰起来,景晖急得站起身,对毡帐外道:“乌仁娜,绑住她,送她回清朝去,别让她进来!”
乌仁娜怔在原地,韫欢瞪了她一眼后,她后退了几步。
其实她是故意送信给阿尔斯楞的,让哈敦知道台吉身染痘症,她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赶回来。台吉身边有她陪着,兴许他还能撑过去。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绰罗斯部没有了这位大台吉,数支军队完全听从噶尔丹父子,于绰罗斯而言,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而且明明是心意想通的两个人,明明一方都想护着另一方,无论何事,都不该让他们分开。
乌仁娜自觉地退到了一侧。
韫欢矗立在原地,眸间清亮,声音清越:“阿晖,你听好,我心里有你,若是你今日还要执意赶我回大清,那我回去后,会立刻忘了你,永远忘了你,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个人。”
他们之间,是他先动心,他心仪她许久,这是她第一次明确说出心里有他。景晖心里酸甜酸甜的,一时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喜她终于放下两国之间的芥蒂,说出对自己的心意,忧心自己染上疫病,连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又如何能给她幸福。
里面没有回应,韫欢便扬眸,接着诉说自己内心的情感:“阿晖,比其玛图海日太(我喜欢你)。”
这句话,是用他们这边的语言说的,她在这边时日不长,只学会了这些只言片语。
她又重复了好多遍。
毡帐里的景晖听后心乱如麻。
韫欢含笑盈盈,接着重复着对他的爱意。
景晖轻叹一声,对外道:“韫欢,你回大清吧,那里才是你的家。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也算我没白来世上这一遭,可我现在,我现在……”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
站在毡帐外的韫欢不愿再等待,她一把掀开了帘子,像从前他步步逼近自己一般,步步逼近他。
景晖怕将疫病传给她,一直后退。
韫欢将他逼得坐在了榻上,自己也快扑到他怀中了。
景晖急得呵斥道:“你离我远点。你听好,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从前也只是看中你的样貌,所以你现在,大可不必为了我留在绰罗斯部。”
韫欢听了他的话,垂眸轻笑:“阿晖,你知不知道,你不会撒谎,你撒起谎来就像个大男孩。”
景晖思忱着该用什么办法赶走她之际,唇间触上一抹冰凉,他的身子因痘症发热,触着她的冰凉后瞬间涌上一股舒适,像是在饮天山的积雪融水。
不,现在绝不能这样对她。
景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她,自己坐到了床角:“韫欢,你快走吧。”
韫欢坐在了他身侧,差一点就要紧紧贴着他的肩膀,他一直躲闪,她便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眸光一闪,才注意到他英俊的面庞上起了一小粒红疹子。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景晖隔着衣物攥住了她的胳膊,之后立即松开了,冷冷道:“你离我远点。”
韫欢柳眉微微一挑:“阿晖,从前你不是一直都想亲近我吗?”
她眸间清亮,含着笑意。
她的一只玉手伸到他腰后,去寻绑住长袍的腰带。
景晖慌乱地拍了一下她:“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之前她从不会这样。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会令她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