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抚景晖,韫欢每日都会送一封信回来,和他说自己到哪儿了,劝他乖乖休息。景晖病情越来越严重,因心思沉重,他脸上的红疹也越来越多,阿尔斯楞和乌仁娜小心照顾着他,才没让他挠破英俊的脸。
他每日一睁开眼,就盼着能收到韫欢的信,偶尔也会坚持着起身回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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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达达行过草原,坐在马背上的韫欢读了景晖送来的信后,忍不住一笑。
他说他等着自己全然康复的那天,他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惩罚”她。
他果然惦记着这些事情,她从前一直认为他是急色之人,至少他第一次见她时便不尊重她。
在他身边这么久,关于他的事情,他也听他底下的人议论过不少。
他成为绰罗斯部的大台吉七年,身边一直未曾有过女人,便是丹济拉将女子送到他榻上,他也将人完璧归赵地轰走了。
也许他的急色,只是针对她。不过,他并没有强迫她。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有那么几次冲动了点,也不曾动真格。他也一直为了她改变自己,即便他不曾改变时,也已经令她心动了……
这几回他都打算放自己走,而她却不想走了。
如果他能逃过此劫,她应该会答应他,做他的妻子。
行进了一段路后,终于到达伊宁境内,满地绿草如茵。
韫欢带着二十名“家丁”,在这片草地上逛了大半圈,有车前草的地方倒不少,但都有士兵把守着。
伊宁这边的策旺应该已经听说了绰罗斯部那边闹瘟疫之事,这是故意派人守住这些救命的草药,不让那边的人寻去。
若她主动提出购置车前草,只怕不一会就会被人拖到策旺那里去。
韫欢思量了下,打算再走远些,兴许有些偏僻的地方,他们还没围起来。
她和一众家丁翻过一座小山丘后,到了一处小盆地中央,这里长着许多车前草,不似别处高矮不一,这里的车前草显然经过了精心打理。
偌大的草地上,只有一个老农弯腰悉心打理着。
韫欢和一众人走过去,老农竟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给草浇着水。
韫欢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先生!这片草地是您的吗?”
老农转过身,佝偻着身子,竖起耳朵问:“你说什么?”
韫欢重复道:“老先生,我刚刚问,这片草地是您的吗?”
老农这才听清了些,答道:“是我的。”
韫欢含笑:“老先生,可否卖我些车前草?”
老农正了正神色,见她一身清人衣裳,看似放下了几分戒备:“这车前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最近伊宁这边,可汗管控得紧,不让随意出售。”
韫欢急道:“老先生,您有所不知,我本是中原地区江南人氏,冬去春来,我们那边竟闹了瘟疫,我阿玛听人说草原人的车前草能缓解病情,所以遣我来此寻草药。大清与绰罗斯不睦已久,所以我迫不得已绕道至此。还望老先生卖我一些。”
老农面色一阴:“原来姑娘也是为瘟疫来寻车前草的。你们那边闹瘟疫,难道朝廷不管吗?舍得派你这么个小丫头来寻草药?”
老者的话干净利落,全然不似刚刚那般耳背之人。
韫欢退了几步,示意后面跟着的家丁冲上前去。
一众家丁上前后,老农揭掉了面上贴着的一层褶皱,假面皮之下,这是一张年青男子的脸,鼻梁高挺,眼神深邃,不是中原人氏,应是草原民族。
卸下伪装后的伊宁部士卒卓尔堆着一脸笑容,喜悦道:“你们中原人有个成语叫‘守株待兔’,我在这里守着,居然真的待到了。小姑娘,你快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噶尔丹那边?
他们那边最近疫情肆虐,科布多附近有车前草的地方,不仅被我们焚烧了,还被另一伙人烧了一部分,看来想要噶尔丹命的不止我们可汗一个。他倒是放心,派你一个小姑娘过来寻找救命的药草。”
韫欢听了暗暗捏紧拳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冷笑道:“你看我像草原民族的女子吗?我是如假包换的清人,四海皆知,清人与绰罗斯水火不容,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卓尔垂首瞧她,看打扮看长相确实是清人,可他心里依然存着疑虑:“就算你是为清国求车前草,也不该是你来。你们的君主比噶尔丹更重民心民意,若有疫情,他不会枉顾当地之人的性命,一定会派朝廷的人来。”
韫欢接着道:“我家乡当地已将疫情上报朝廷,朝廷迟早会派人过来。只是我近期恰好在蒙古行商,所以过来方便些,听闻家乡当地已经封城,还请你赐我一些车前草。”
韫欢说起谎来眼睛也不眨一下,卓尔听了竟有几分信了,但他急着立功。
就算她不是绰罗斯部派来的细作,他也能将她说成是那边的人,这样也就不枉他多日来扮成老翁,在此守株待兔。
他捏了捏拳头,对着韫欢不客气道:“小姑娘,我们可汗有令,凡是有人来寻车前草,无论是何人,都得带回去见他,你随我跑一趟吧。”
韫欢心下微乱,面上不动声色道:“我若是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