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晖只当它舍不得韫欢,后来去马场,撞见它与自己的“的卢”耳鬓厮磨着,才彻底明白过来。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情,马儿也不例外。
韫欢也给它取了个名,叫“飒露”。
它此刻应该在马场那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景晖心中一紧,隔着一段距离去瞧毡帐那边,守在毡帐门口的两个人也没了踪影。
他心中像是沉进了冰块,脚下步子越迈越大,撩开帘子后,毡帐里只有互相搀着的阿尔斯楞和乌仁娜。
两人见了他后纷纷跪下。
他将小白兔放在了蒲团上,搜罗着毡帐里的每一处。
之后,他沉声问道:“哈敦呢?”
乌仁娜心下害怕,嘴里支支吾吾道:“哈敦,她,她。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景晖深吸口气,微微扬起下颔。
跪在地上的两人都不敢抬头去瞧他湛蓝的眼。
景晖坐在了蒲团上,一只手撑在桌案上,撑着脑袋,并没有如眼前两人所料般勃然大怒,两人只听得他淡淡道:“你们先出去,让我静静。”
乌仁娜只当自己听错了。
景晖忽然间喝了一声:“出去!”
她这才身,顺便拽起了瘫跪在地上的阿尔斯楞,牵着他匆匆逃出了毡帐。
景晖一人留在了空荡荡的毡帐里,被他救回来的小白兔急着寻求温暖,挪动到了他身边,钻到了他随意敞开的袍子里。
景晖撑着脑袋,心中酸涩更甚愤怒,几乎要落出泪来。
他太高看自己了,原以为,他能凭着自己的努力,让她慢慢接受自己。可他在她心中,永远抵不过她在紫禁城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毡帐中也没了查干的身影,看来,她居然把它也带走了。
她走的时候也还念着小白虎,在她心目中,他连一只小白虎都比不上。
她的心中装着清和绰罗斯两地的百姓,甚至装着这些不能通人语的动物,为何就不能多一个他?
景晖唯恐自己落泪,深吸一口气后,将泪水逼了回去。
他应该去将她抓回来吗?可她心不在此,圈着她又有何用?
守在毡帐外的两人对帐内之人的沉默也表示疑问。
乌仁娜望了望四周的积雪,西边是大台吉训练部下回帐时的必经之路,积雪下的脚印较深。
至于北边,那些脚印深深浅浅,一看便知,踏在上面的人身量不足。
乌仁娜盯了一眼阿尔斯楞,阿尔斯楞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心里也明白过来。
之后,他在乌仁娜的推搡下,勇敢地挑开了帘子,站在外面对景晖道:“台吉,哈敦兴许是从北边逃走的,她没来得及骑马,雪天路滑,只怕路上也不好走,您若是去追,应该很快能追回来。”
景晖撑着脑袋,一双湛蓝的眼只轻轻瞥他一眼:“你退下吧!”
阿尔斯楞合上了帘子,朝乌仁娜摇了摇头。
乌仁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轻声问他:“你说台吉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打算放手了?”
阿尔斯楞摇了摇头:“我不懂。”
乌仁娜瞧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面上有几分嫌弃:“瞧你这样就知道你不懂。我觉得我的猜测没错。咱们的大台吉可不是寻常男子,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哈敦心不在此,他如今定是想放手了。你说究竟爱一个人爱到什么程度,才舍得放手呢?”
阿尔斯楞听后点点头:“你说得对!只怕台吉是想放她回去了。”
毡帐里的景晖能听清一点外面的人在议论些什么。
只是,他心中非常矛盾。
心中既愤怒又伤心,还搀着些担忧。
恼她狠心离开自己,痛她不肯接受自己,忧她一人行在冰天雪地里,也不知几时才能回到她的故土。
若是再次碰上了赛布和钟齐海那边的人,她又该如何?
即便是没碰上这些人,娇小又心思纯良的她,还会遇到什么可怕的危险?
景晖心中一凛,他松开手,站起身,往毡帐外走去。
哪怕是放她回去,他也得亲眼看着她平安抵达清营。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毡帐外却传来一阵呼喊,是乌仁娜的声音:“哈敦,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