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偏过脑袋,微微红了脸道:“我说!我写的是祈福的句子。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她说完后,仿佛意识到不该明确说出来似的,赶紧捂住了嘴。
景晖听不明白,只听清楚了“君子”二字,便促狭地看向她:“君子是谁啊?”
韫欢故作娇羞,含笑不语。
景晖心里暖暖的,只当是自己这些时日的努力终于令她有所触动了。
他牵住了她一只小手,眼里闪着星芒:“先跟我回去,我给你准备了一身新衣服。”
他说着,已经拽着韫欢在草地上跑了起来。身后的查干和萨仁紧追着他们。萨仁腿短,根本跑不起来,查干为了照顾它的速度,便停下来了,同它一起慢慢挪动着,瞧着眼前手拉手奔跑的主子。
韫欢见到他给自己准备的新衣服后,忍不住又笑了。
这衣物看上去还没她这些时日里穿的华贵,通体洁白的长袍,只有边缘处镶嵌着金边,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特色。
韫欢抬眼一笑:“景晖,这件没有那件楼兰裙子好看。而且在我们中原地区,我们是不会随意穿白色的。”
景晖忍不住轻掐了她一下:“你该入乡随俗!查干色是我们绰罗斯部最吉祥的颜色,意味着天山的雪、云间的月,纯洁,无暇。再过两日便是‘查干萨仁’节了,到时候我们全族都会换上白色长袍,作为我的哈敦,你当然也不例外。”
韫欢微微一怔,居然只有两天了吗?
眼前的人目光灼热似火,在冬日里传递着暖流,一直落在她身上。
而她,方才不仅欺骗了他,也注定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了。
在绰罗斯草原上,他是威风凛凛的战神,年幼时便可徒手斩杀猛兽。可他在她面前,虽说偶尔霸道,大多数时候他还算是尊重她的,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忤逆了她的心意。
她居然觉得心中有些痛。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要离开他了而心痛,还是因为别的。
韫欢眼里泛着湿意。
景晖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若是不喜欢,我再去瞧瞧别的。”
韫欢听后伸手拿起衣物,转而一笑:“不用换了,就这件吧!其实挺好看的。”
只不过她有顾虑,不敢轻易穿白色而已。若是在现代倒也随意了,偏偏她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这么久,竟像是将自己也当成这个时代的人了。
景晖捉住她两只小手,殷切道:“这回你得陪我去宴席了,作为我的哈敦,你总是不出面,他们会取笑我的。”
韫欢轻声应了句:“好!”
眼前的男人竟激动得直接拥她入怀,力道比之前每一次拥着她都要大,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心也在砰砰跳着。
毡帐外的乌仁娜道:“台吉,大可敦来请我们哈敦过去,说是查干萨仁节快到了,让哈敦去选些首饰。”
景晖听后松开了她,轻轻敲了她的鼻梁:“你去吧!早点回来。”
目睹韫欢撩开帘子离开后,景晖脸上的喜悦神色瞬间一扫而空。蓝色眸子一直凝望着放在一边的白色长袍,深不可测。
他总觉得,自己快留不住她了。
那八个字,虽说他不认识,但有个字他猜出来了,应该是“不”,所以和她说的绝对不一样。他眼中星芒瞬间黯然,那封修长的纸条应该是封密信。
看来她还是在寻逃跑的法子,寻着离开他的办法。这些时日里,她看似对自己改观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伪装出来的,只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自己好施展逃跑计划。
他湛蓝的眼中含着无法掩盖的创痛。
凭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他走到桌案边,将那八个字依样画葫芦般描摹了下来,甚至那四个篆体小字,他也画了出来,虽说歪歪扭扭,但总能让人瞧出来是什么字。
他卷起自己写好的字,唤着帐外的人:“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应命进来,接过了他手中纸条。
“你拿着这个去找丹济拉副将,让他找人把上面的文字给我翻译出来,记住,要快!”
虽然他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可他还是想验证一下。
阿尔斯楞撩帘子之前,景晖又沉声吩咐他:“此事断不可让哈敦知晓。”
阿尔斯楞朝他拱手后退下去了。
他一手撑在了案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
他留不住她了。
她心里装着清和绰罗斯两地的百姓,能装得下天下万民,独独没有他的位置。
初次见到她起,她身上穿着炎炎夏日来最清凉的青碧色,令濒死的他仿佛触着了一汪清泉。平顶山上,她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居然偏要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从那时起,他便以为他已经找到了他此生的“查干萨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