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愧疚,窗外风声雨声,哗啦啦得白噪音,她在外间,压根没听见沈筠曦的啜泣声。
云巧忙转身去小几倒了一杯温水,步至床前递给沈筠曦:“姑娘,喝口热水。”
沈筠曦手里捧着茶盏,温热的温度透过水杯渗到她的手心,她冰凉、有些僵硬的手终于有了些温度。
云巧从檀木衣柜中抱出一床蚕丝被搭在沈筠曦锦被上,又转身准备了一个熨烫的汤婆子塞到沈筠曦的被窝里。
等云巧忙完,见沈筠曦捧着杯盏,眼帘低垂,她纤翘的眉睫上挂着晶莹圆润的泪珠,被氤氲的热气缭绕,泪珠落入杯盏中。
清澈的茶盅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炭盆中静静的燃烧,偶尔碳心爆燃,噗呲一声火花声。
零星的火光照在沈筠曦的面上,在幽寂的黑暗中,她靡颜腻理的雪肌白的发光,像沧海的月明珠,盈盈润泽,美得惊心动魄,一对盈盈秋瞳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潋滟含情,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云巧收回惊艳的目光,朝窗外睇了一眼,想了想,小声禀报道:
“姑娘,太子殿下还在大门外。”
沈筠曦手倏得一紧,按在杯盏壁上的指腹绷得发白,细腻如玉的手背隐隐闪现着青色的血管。
“云巧,你觉得我该原谅他吗?”
沈筠曦凝睇云巧,一对水泠泠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凝视云巧,瞳仁微颤。
云巧看着沈筠曦闪着晶莹泪光的眸子,心揪得发痛,脑海里浮现出在正厅门外听到萧钧煜讲的故事,更是一下子红了眼圈。
云巧蹙了蹙鼻翼,强忍着鼻腔中的酸涩,扁了扁嘴巴,小声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想姑娘过得开心,姑娘喜欢便原谅太子殿下,姑娘不喜欢了,那就是太子殿下在外跪个三天三夜也没用。”
“可是云巧,经历得多了,感情也变得复杂,根本不是一句喜欢不喜欢可以概括得了得。”
沈筠曦说着,泪珠如雨下,一滴一滴从坠在杯盏中,啪嗒啪嗒,合着窗外的雨声,在杯盏中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云巧点头,她自幼陪沈筠曦长大,她又怎么不知晓以前沈筠曦对萧钧煜的喜爱。
那是一见钟情,却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惦记和全心全意付出。
沈筠曦性子明媚喜动不喜静,却为了给萧钧煜,耐着性子一坐几个时辰,给太子殿下绣帕子、做袍子、诵诗书,苦心研究太子殿下的喜好,绞尽脑汁、不辞辛苦去寻太子殿下可能喜欢的东西。
云巧本以为这边是全部,却原来沈筠曦在她不知道的前世,为萧钧煜做得更多。
那些真挚的爱又怎会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可人非圣贤,受了委屈和伤害后,如何不怨,如何心平气和?
若说萧钧煜自始至终不喜欢沈筠曦便罢了,可是,明明两人相爱,却也让沈筠曦受尽委屈,最后一尸两命。云巧想一想,便泪流满面,心里憋得痛。
“姑娘,想哭就哭出来。”
云巧接过沈筠曦手中的杯盏,轻轻抚摸沈筠曦的脊背。
沈筠曦瞬间绷不住,抱住云巧的后背,大声痛哭。
豆大的雨点敲击着窗棂、屋檐和青石板,哗啦啦的声音中,依旧能听到铺天盖地的风声,窗外树影疯狂在雨中摇曳。
蓦得,一道闪电将寝房照耀得明亮,紧接着一声山崩地裂的雷声,响彻云霄。
沈筠曦抱住云巧,面颊贴在云巧的肩头低低啜泣,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声音在疾风骤雨中显得支离而脆弱:
“云巧,重生后,我以为自己和他两不亏欠,可原来还是我欠了他的,重生也是他求来的。”
沈筠曦今日只听了一半,根本不敢听细节,她怕她听了后会对萧钧煜更愧疚。
可这逆天改命的事情,只稍稍一想,也知萧钧煜付出了常人不可及的代价。
“姑娘,你不必愧疚,正如你为太子殿下付出的,太子殿下做得这一切都是自愿的。”
云巧手一下又一下抚着沈筠曦瘦削的脊背,小声安慰。
沈筠曦胸腔微震,抬抬抬起泪眸,唇角扯出一抹自嘲,声音几不可闻:
“对啊,自愿的,所以我们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沈筠曦也听到了沈父的质问,对啊,明明一句话可以说开的事情,她非要秉着一口气,就是不愿意主动和萧钧煜提及这个话题。
其实,她怎么会没提?
她被曝未婚先育时,主动致信萧钧煜相见,她当面恳求萧钧煜娶她,质问萧钧煜自己怀了孩子怎么嫁给别人,这难道不是说?
在东宫时,萧钧煜和她道孙霞薇是他的救命之恩,要娶孙霞薇为侧妃,她气得和萧钧煜甩脸色,怒问萧钧煜“同样是救命之恩,难道太子殿下的命还有三六九等之分?”,这难道不算说?
她还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