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对不对?”她道,“那好,从今日起,你也不用唤我小姐了,我的事,也再无你无关。”
她说着,拼尽力气,死死挣扎着,又不一会儿,细白粉嫩的手腕上,已经被布条勒出了一道道红肿的印记。
“是哥哥,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能是谁,从背后将她打晕,强行带回府,除了哥哥,还会是谁?苏木槿感到心酸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可大概他真的不知道,谢珩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吧……
她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衫,屋子里暖烘烘的,外头静悄悄的,春雨已经停了,茯苓趴在床边轻轻合着眼,睡得正香。
谢珩突然吐血的事,她历历在目,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正被布条紧紧地捆绑在床榻上,心中的焦虑一拥而上,她使出浑身解数,伸手拼命想解开,就差用牙去啃咬了,眼里急出了泪。
“他受伤自会有人照顾,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苏元青看到谢珩的一刹那,肚子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原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哪想是自己看走了眼。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愤怒惊吓到了妹妹,他语气慌忙变得柔和了下来,“妹妹乖,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她本想跟上前,苏元青却突然出现,拦住她的去路,冰冷着面孔道,“妹妹,跟哥哥回去。”
诺大的动静把茯苓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看着小姐这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忙上前牢牢抓住她的手,极力劝阻道,“小姐,您冷静点,不要这样……”
茯苓默默低下了头,哽咽道,“大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姐您好啊!”
“茯苓,你快帮帮我,我需得马上见到殿下……”她哭腔愈发强烈了起来,小声哀求道,“帮帮我,好不好?”
她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想快些解开,好去晋王府,看看谢珩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茯苓并未上前想帮,她的内心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布条捆得严实,哪是她自己能够解开的?
“不,我要去。”她摇摇头,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苏元青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往妹妹的后背轻轻地击打了一下,看着妹妹安然无恙躺在自己怀里,这才放心。
一路飞奔至晋王府,原本重兵把守的大门,而今却敞开着,连个人影也没有,凄凉的气氛扑面而来,她内心也越来越不安。
进了府门,平日里该是几个清扫庭院的丫头婆子也不知去向,四处都是空荡荡的,等进了内院,这才看见有几个家仆正把一些繁杂的陈设,往外面搬。
她小跑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家仆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哀伤与忧虑,又叹了口气,却始终没有说话。
诡异的气氛,席卷她的全身,脑海中有个恐惧的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谢珩他已经……
前世,嫁给谢珩的三年,她足不出户,早已经将这座府邸走了遍,而今更是轻车熟路就找到了他居住的厢房。
同样是大门敞开,连屋子里的所有的窗格也已经全部被打开,阳光透过窗纱,浅薄地散在地上,柔和静谧。
偏偏这个时候,她却退缩了,脚步渐渐地便地沉重了起来,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进了屋子。
谢珩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双眼紧闭,静静躺在六尺宽的沉香木阔边上,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她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昨日在春水湖边见他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的,可这才隔了一晚。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连忙抱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响,慢慢地朝床榻边挪了过去。
“阿珩……”她声音颤抖,伸出手来,却迟迟不敢去抚摸他的脸庞,她害怕触摸到的会是一具冰凉的尸身。
“不是说好,要平安回来的吗?”她问,抹了抹眼泪,微微笑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心底隐忍了好久的悲伤,顿时轰然崩塌,她几乎是发了疯了一样,伸出手来,用力地摇晃着他的手臂。眼泪落在他纯白无暇的袖子上,已是无语凝噎,悲痛到极点。
却在这时,她只觉谢珩的指尖似乎轻轻动了动,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到苏木槿的瞬间,谢珩的双眸里燃起了一丝温和的光亮,可很快就黯淡了下去,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哭得这么伤心,你该不会是以为本王已经死了吧……”
“……”
她连忙摇头,微微垂首不敢直视谢珩的双眸,不管怎么样,刚刚自己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谁让他睡得这般深沉,还当真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伸手替她擦拭去眼角的泪水,猛呛几口,冲她微微皱眉,“本王好容易才睡着的,你倒好,也不消停。你说,这次该怎么罚?”
“殿下还说呢,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太医可有瞧过,又是怎么说的?”她问,“我方才来的时候,那些人,他们又在做什么?”
听闻此言,谢珩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缓缓收回手,淡淡道,“你走吧,父皇已经拟好赐婚圣旨,本王很快就要成亲了,自己保重吧……”
这个消息是谢珩回了长安以后,永庆帝召他进宫的时候说的。本以为此次青州立了功,退一万步来说,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转机的。可哪里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消息,好在赐婚圣旨未下,谢珩一出宫,就去找了杨婉,可是她却不肯放弃,也不愿意相帮。
自然,那些叮嘱,他也一直铭记在心,从前他无所畏惧,可现在每走一步,他都变得极其小心翼翼,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怕她伤心难过。
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了,昨日太医诊脉时,只说是身体劳累过度,静养几日便好。这话,也只能哄哄三岁孩童了,他自然不信。
后来在他的坚持下,太医这才道出了实情,原是实为罕见的一种怪病,一旦染上,不会七日就会暴病而亡,与之接触者,稍有不慎也会危在旦夕。
“殿下是要赶我走吗?”她道,“还是说殿下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就拿杨婉姑娘来说事,好让我知难而退,殿下觉得我说得对吗?”
谢珩扭过头去,冷冷道,“你不用自作多情,本王只是不想因为你的出现,而伤了她的心。”
“那我偏要留下呢?以现在殿下的气力,难不成还能亲自起来,敢走我不成?”她问,语气比他还要冰冷上几分。
见她死活不肯离去,谢珩心中又烦又闷,正如她说得这般,此事的自己全身乏力,连说话都觉得喘不上气,他无奈了极点,轻叹气道,“本王真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一个女儿家,知不知道矜持?”
她道,“不知,殿下既然如此在意这些礼数,不如等病好了,亲自指点吧,往后来日方长,只是眼下,我怕是不能从命了……”
“……”
若非现在奄奄一息,他定要起身好好说教一番,偏偏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顽劣的性子,敬酒不吃,罚酒不也不怕,可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索性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她心头松了一口气,又见邢谦捧了药晚从外头进来,她起身上前接过,微微一笑道,“邢将军,让我来吧……”
正在这时,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永庆帝。
看样子,应该是下了朝以后,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额头上满是汗水,神情肃穆,在看到苏木槿的瞬间,微微有些吃惊,同一旁随行而来的太医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就病倒了?”
又见谢珩起身要行礼,永庆帝忙上前阻拦,一脸心疼地问道,“你觉得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往日生龙活虎的儿子眼下却是这般病容,他这个做父皇的,怎会不心疼?
诸多的皇子中,谢珩脾性虽刚烈了些,可一向懂事听话,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咬牙坚挺过去,从来不愿同他人说起。
要不是今早太医匆匆赶来,禀明此事,说是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自己应该还会被蒙在鼓里。
他道,“儿臣让父皇忧心了,只是身子觉得有些困乏,没什么大碍。”
这样的回答,让永庆帝想起了谢珩的幼年时,不爱说话,看似与其他的兄弟姐妹格格不入,甚至连太傅都不惜直言,说这孩子天资虽高,可性子太清冷了些。可是后来,永庆帝每每被一些琐事烦忧的时候,谢珩总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替他排忧解难,那个时候,他不过才七岁。
他不是不够聪明,而且懂得敛尽锋芒,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求过自己什么,唯独赐婚一事,这也是唯一一件,他求了许多次的事,可自己却始终没有答应。
永庆帝心中自责的同时,也不禁反问自己,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其实有些担忧,没有必要的。
苏木槿见屋子里挤满了人,便寻了个空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刚走出门口,却见庭院内站了一人,背影很是熟悉。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却是杨婉,看到苏木槿的瞬间,她也有些诧异,干笑道,“苏姑娘,你也是来看望殿下的吗?”
她微微点头,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不稍一会儿,永庆帝在几个太医的簇拥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眉头深锁道,“朕先前说的,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那几个太医点头如捣蒜一般,连连回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永庆帝仰起头来,蔚蓝色的天际,万里如云,清风微拂,而后像是下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收回目光,“既然他自己也清楚,那么凡事也不用太强求。”
为首的张太医听闻此言,迟疑了一下,劝道,“此怪病实属罕见,又容易传染给他人,皇上不如早些回宫吧,龙体为重,这儿自有微臣守着……”
“你也上了年纪了,有些事不用总冲在前头,况且你自己也说了,只需安心静养,会有转机的,不过也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在他身边贴身服侍了,”永庆帝长叹一口气,“虽然不缺人,可那些个手脚笨拙的,朕放心不下……”
苏木槿只是惦念着谢珩的身体,对他们的谈话并未在意,而一旁杨婉则听得一清二楚,身子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心中颇有顾虑。
她好容易才讨得皇太后的关心,晋王妃已经十拿九稳,哪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而听永庆帝的意思,似乎要自己做一点牺牲。
太医的话,她也听见了,谢珩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不得而知,若是自告奋勇去了,稍有不慎,怕也会搭上一条小命。
好在永庆帝并没有点明,杨婉的心里有一丝侥幸。只当是充耳不闻就好,眼下赐婚圣旨还没下,哪怕晋王有个三长两短,那也与自己无关。
正当自己以为能够逃脱的时候,张太医的眼眸在她们二个人的身上转了转道,“二位姑娘若没什么事的话,也都请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码字机
“哥哥,难道看不见吗?殿下他受伤了,我要去见他!你别拦着我!”她奋力地想挣脱哥哥的阻挡,却力不从心,只能指着地上残留着的那一滩血迹,神情绝望。明明都已经这样小心翼翼了,难道前一世,青州之行的结局,真的没有办法改写吗?
第41章 、强词夺理
这话说完的当时,永庆帝就觉得有些失控,连忙掩饰道,“朕想让杨婉姑娘留下来,是因为她是皇太后钦定的孙媳,她迟早是谢家的人。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叫这姑娘贴身服侍阿珩,叫别人怎么想?无名无份的,往后还怎么嫁人?你怎么就不像话呢!”
“是是是,老臣一时糊涂,未曾深思熟虑,还望皇上赎罪!”
说归说,可张太医仍旧一脸茫然,实在想不通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圣上怎么就如此护短,如此偏袒了。
永庆帝看了他一眼,神情不悦,袖子一挥,怒道,“方才朕说了什么?张太医又说了什么?这病来势汹汹,皆不在掌控之中,一传十,十传百,这其中又得坑害了无辜的人?”
张太医心中郁闷,怎么方才杨婉要留下,也没见您这么着急,才提了一句这候府二小姐,怎么像是在老虎嘴上拔胡须呀?
“回皇上的话,臣女愿意留下来,照顾殿下的。”在众多人面前,她声如细丝,双颊也是红扑扑的。
永庆帝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胡闹,你方才没有听见太医所说吗?与之接触,稍有不慎,便会暴毙而亡。你以为在这个时候逞英雄,朕就会感激你,对你刮目相看吗?”
张太医看了苏木槿一眼,忙上前道,“皇上请留步,老臣以为还有一人,能解此燃眉之急。”
永庆帝才走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何人?”
张太医大喜,指了指苏木槿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位镇北侯府的二小姐啊!”
若换平日,杨婉定是笑逐颜开,偏偏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哪里还乐得出来,少不得虚咳了几声,面露难色道,“只是……臣女……咳咳……”
“你有话不妨直说。”永庆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可这分明就是要把人往火坑里推吧,且不说晋王能不能熬过这道难关,也别到时候自己先染上了恶疾,一命呜呼,简直就是得不偿失。这哪里是陪伴,分明就是陪葬啊!
她心中恐惧,脊背生寒,又见永庆帝的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旁边的苏木槿倒是若无其事,知道该来的终究逃不掉,硬着头皮笑道,“臣女自然是愿意的,而今殿下性命垂危,若能以臣女的绵薄之力,就能换来殿下的安康,臣女求之不得,哪怕以命抵命,臣女亦是无怨无悔。”
杨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答,又看了看一旁还在出神的苏木槿,伸出手来,暗地里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永庆帝又继续道,“不过就是日常的端端汤药,其余的事你不用管,朕知道此事定会为难你,可有你照顾阿珩,朕才能放心!自然,去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朕不喜欢勉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