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初执意要娶她,是因为早已知道,一旦冯映兰的事被揭发,那么整个镇北侯府也难逃干系,苏姑娘亦是。你只以为这是相国府和梁国之间的事,可你万万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三哥也参与其中。”谢弋又靠近了些,轻声说道,语气平静让人害怕。
谢珩深吸一口气,“七哥误会了,我娶她,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自然也愿意等她。倘若这世上,能有一人能给她想要的幸福。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也算值得,她是否与我成亲,这并不重要。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心头大患,所以,我更加迫不及待想娶到她,只是可惜,先前求了几次,父皇一直未曾应允。”
谢弋点点头,“好好回去歇着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珩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要见到父皇的,可三哥的阻拦,让他左右为难。却在这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宁王谢瑞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地从太极殿走了出来,一路走来可谓是衣袂生风。一旁有几个身穿朝服的官员双手作揖,弓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终于抱得佳人归!”
谢瑞心情大悦,眉眼带笑,回了些话,又转身朝兄弟走了过来。看他这架势约莫是从父皇那里刚刚出来,谢珩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哥的良苦用心。默默走上前去,冲谢瑞笑笑,打趣道,“三哥,不知喜从何来?”
谢弋道,“若我没猜错,定是父皇也给三哥下旨赐婚了。”
谢珩明知故问,“不知是谁家姑娘,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嫁给我如此一表人才的三哥啊!”
谢弋笑着回道,“那能是谁?自然是相国府的千金了。”
谢瑞听了佯装脸色一沉,“你们两个,倒有心思调侃起我来了?若不是九弟起先得到了父皇的赐婚圣旨,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若晚了些,定会叫那些个没良心的,笑话了去。虽然我和素素早已经定了娃娃亲,可我依旧羡慕九弟啊!”
“三哥说的极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抢到哥哥前头去呢?”谢珩道。
“九弟这是要去哪里啊?”谢瑞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谢珩的肩膀,目光看向通往太和殿的御道。
谢珩心头一惊,浑身有些不自在,也同样伸出手来搭上了谢瑞的肩膀道,“我才从慈宁宫出来,可巧遇见了七哥,闲聊了一会儿,正想着出宫呢,不如一起走?”
谢瑞微微颔首,在谢弋的注视下,两人缓缓走出了宫门。
苏木槿见哥哥提了食盒回来,左右却不见芸姑姑的身影,不由纳闷,“哥哥,芸姑姑她人呢?”
苏元青目光躲闪,胡乱道,“她说有急事,就先走了,得空再来看你。这是晋王殿下让我带给你的,快些吃吧。”
经历了方才的那般折磨,她已经饥肠辘辘,命茯苓接过食盒,唯恐哥哥担心,又道,“我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方才我听说,那个什么神婆她说我是中了邪?”
提起这个苏元青就来气,又看看妹妹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模样。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妹妹,你放心,从今往后,咱们侯府再没有冯映兰这个人了。”
她正想着刚刚外头怎么如此大的动静,偏偏一个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问了茯苓,这小丫头也是支支吾吾的。她再细想了一遍方才马神婆说的话,原来冯姨娘竟对自己用了巫蛊之术。
转眼打开食盒,便看到里面香甜可口的梅花糕,她有些慌乱道,“哥哥,这件事殿下知道吗?万万不可以告诉他。”
谢珩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倘若他知晓此事,定会心疼地不得了。前一世,她已经亏欠他那么多,这一世,再不能让他这般为自己忧心了。
苏云青从王府回来的路上一直心事重重,恨不能早些斩草除根,听妹妹这么一问,只是摇了摇头,苦中作乐道,“我是真的不懂,你们两个人,明明恨不得能天天粘着在一起,可永远都是口是心非。你难道现在不想见到殿下吗?我都看见了,妹妹你刚开打开食盒的时候,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呢!”
她听后赶忙从食盒里捏了一块梅花糕,塞进哥哥的嘴里,小脸一沉,“哥哥,上回你答应我的会去找公主道歉,去了吗?”
苏元青心一紧。
没去。
但他万万也不敢提及自己忘掉这件事了啊,一面往门外退去,一面道,“妹妹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看着哥哥走远,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块梅花糕下肚,觉得身子恢复地差不多了,便同茯苓道,“你且去将绣绷取来,我再绣上几针,万一钦天监择好了日子,可就来不及了。”
茯苓竟绣绷捧给了她,又燃上了几只新烛,看着小姐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急什么?成婚之日的嫁衣自有礼部准备,您这样不分日夜赶绣,万一累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她不禁偷乐,笑道,“亏你还是我房中人,偏偏这事,你怎么就半点不记得了?你细想想,我做嫁衣,是从何时开始?皇上的赐婚圣旨又是何时才下的?”
茯苓听后恍然大悟,连忙轻拍了拍嘴巴,“奴婢掌嘴,是奴婢的错。”
无论能不能等来赐婚圣旨,这件嫁衣,她还会绣。这是前世,她欠谢珩的,今生定会好好补偿。
她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这件嫁衣无论是否能用上场,她还是一定要绣。这件衣衫载满了她对谢珩的所有情思,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过了许久,她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爹爹当真舍得将她赶出府去?”
茯苓看得出小姐的担忧,忙道,“千真万确,奴婢是看着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又被丢到了门外,只是可惜小姐当时昏迷不醒,不能亲自得见这般场景。不然那才叫一个舒爽呢!”
一想到那情形,她就连连皱眉,难怪昏昏沉沉中,总能隐约听见一个女人在鬼亏狼嚎。见父亲这一回终于肯下狠手了,心中自然畅快,只是也不屑落井下石,只是道,“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这回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若不是芸姑姑及时出现,我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可她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小姐切莫忧心,大公子方才不是说了吗?芸姑姑只是有事先走了。”茯苓在一旁极力地安抚道,“今日之事,绝非是梦。奴婢亲眼所见,从未见过像芸姑姑这般英姿飒爽的人呢!小姐,我比划您看看!”
茯苓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伸手出来,左右比划着,絮絮叨叨好久,总算将今日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完全,这才停歇下来。其实话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是专心致志地刺绣。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已是绮霞万里,宛若繁花绽放在天际。穿过矮小的窗格,落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纱,容貌是从未有过的精致华丽。
她的目光缓缓流转到一旁的食盒上,又默默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嫁衣。茯苓在旁,看出她有心事,忙不迭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动了动嘴角,鼓起勇气道,“我想去见见他。”
到如今她才算真真切切体会了诗里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
茯苓会意,咧嘴笑道,“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晋王府把殿下请来。”
她赶忙拉住茯苓的手腕,小声道,“是我想见他,不是要他来见我。”
茯苓一头雾水,越发不解了,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说的,奴婢好像有点不明白。”
她双手相互握了握,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我想去他府上,偷偷地看上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出自《采葛》先秦;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是,”邢谦应下了问,“殿下,关于相国府还有宁王那边,末将已经收集到了一些情报。是否?”
第51章 、偷~
还没等茯苓继续说什么,邢谦上前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口一路牵出好远,这才松手。
而此时的苏木槿目光,只是循着他二人的视线缓缓挪移,不曾看到原来在邢谦的身后边,还立着一个人,真是她日思夜想的谢珩。
于是又一次的,以同样的方式,在毫无防备之下,她被谢珩生生地拽了回去。吱呀一声,大门厚重地被关上了,门里门外,两对鸳鸯眷侣。
问完这话,见邢谦的目光依旧紧紧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茯苓的小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语无伦次道,“好巧啊、邢将军看着我做什么?”
虽然他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心里却已经是春花浪漫。从来不觉得这小丫头有半分可爱之处,如今算是我见犹怜,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顺眼。明明是自己闯上门的来,竟还好意思说‘好巧’?这幅呆头呆脑的模样,与那傻愣愣的信鸽怕是没什么两样,简直就是蠢萌地可爱。
被拽进去的瞬间,她这回过神来,心生恐惧,本能地失声尖叫,谢珩用手轻轻在她的嘴唇边轻轻比了比,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紧逼她的脸颊。
两颗炙热的心碰撞在一起,宛如擂鼓一般,她慌忙从他的手中挣脱,飞快躲到一旁的柱子跟头,探出了小半个脑袋看着他,声音软糯四糖,“殿下,我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脚步轻挪,缓缓上前,在黑漆木门前停下,抬手的瞬间,又突然愣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叩响,默默收回手,心神不宁。
一旁的茯苓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按按替她着急。趁着小姐不注意的时候,快走一步上前,叩响了兽面门门环,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却在这时,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邢谦一身玄色衣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茯苓的面前。惊得她险些喊叫出来,很是难为情道,“邢将军,怎么是你啊?”
“别……”她慌忙拽住了茯苓的手腕,指了指另一旁的巷道,小声说,“要不就从东门走吧。”
明明那么想见到他,如今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的胆怯也不知从何而来,竟如此猛烈,连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小姐,您怎么了?”茯苓看了一眼王府大门,阴沉沉的夜色下,门廊上的两只大红灯笼,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四周寂静一片,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她轻轻拽了拽茯苓的袖子,娇小玲珑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声音极为胆怯,“要不我们还是回府吧,我这也是一时兴起,如今也算是瞧过了。”
茯苓很少得见她这般问自己,便也对其的用意全然通透明白。自家小姐向来天生丽质,平日里又喜欢着素雅一些,哪怕没有半分胭脂修饰,也足以叫人神魂跌倒。生怕小姐以为自己敷衍,茯苓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小姐放宽心,奴婢这身衣裳倒十分适合您,更有月色相衬,越发显得明媚动人,殿下见了怕是喜欢滴不得了呢!”
听闻此言,她很快就幡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失言,忙掩饰道,“我才不是给他看的呢,只是觉得未施胭脂,有些寡淡,没有别的意思。”
哪里需要他亲自前来,只要能够偷偷地看上一眼就好,她收起绣绷,又寻了领墨绿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又叫茯苓提了灯笼,趁着夜幕降临,悄悄从东门而出,直奔晋王府。
“小姐,您这连王府的门都不曾踏进去呢,怎么就算瞧过了?”茯苓听得出她话里的娇羞,忙自告奋勇道,“小姐,您就在这里稍等,待奴婢敲了门,去将晋王殿下请出来。”
犹记得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而今究竟的怎么了?
只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方才那两个丫鬟已经换好了新烛,关上门回府去了,那门缝里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合上了。
走到东门的时候,有一对小丫鬟正在有说有笑地给屋檐下的灯笼换新烛,并未注意到苏木槿。她却像受了惊的小鸟一般又退了回来,喃喃自语道,“我还没想好,万一要是见到他,又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说,想他了。那这样榆木一般的男人,丝毫没有半分情趣,定会冷着脸,说些什么不矜持的话,想想就扫兴,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是是是,小姐的花容月貌,自不必说。”茯苓已经习惯了她面对谢珩时的娇羞,也连连附和。
月夜静悄悄的,约莫离王府大门还有一段落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闷头往回走了几步,手心都是汗,心中郁闷。这也不会头一回跑出去见他,为什么还会这样紧张,还有些胡思乱想。
一时语塞,她心里泛着嘀咕,要说什么才好?可万万不能叫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可是再怎么说,人出现在王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怕是再解释什么已经没有用了。
“梅花糕好吃吗?”他问,声音就像月夜之下的霜雪,沙沙作响。
此言一出,她以为又是有什么糕饼屑黏在嘴角,慌忙用手去擦拭,却换来谢珩的毫不留情的偷笑。她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来,谢珩脸上的笑容才慌忙收敛了下去,佯装若无其事道,“本王只以为方才那些梅花糕只够解解馋,填不饱肚子呢,所以你来?”
这是分明换个法子嫌弃她特别能吃吗?本想好好谢谢他,现在看来大概是多余的。
她没有回答,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住了去路,带着一丝浅浅的坏笑,“来了就想走,你当本王这里是你们镇北侯府吗?”
“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想去哪就去哪,更何况是你们自己要开门的。”她道,语气中小小的一丝倔强和偷乐。
“强词夺理。”谢珩无力反驳,轻描淡写应了一句。
“殿下,我该走了。”她小心翼翼退到门边,生怕一不小心,又被他逮了回去。
反正也算亲眼瞧过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是这么想的,可推开门,朝四下张望却发现黑漆漆的巷道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茯苓和邢谦的身影。
原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谢珩,这才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头,漫不经心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