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谢珩眉头紧皱,三天不都曾同他说一句话。明眼上看起来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谁想酒量极差,有了前车之鉴,他那里再敢明知故犯。
谢珩经他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酒杯收到一半的时候,又推了出去,朗声道,“无妨!本王难逢喜事,恕你无罪!”
邢谦思虑了良久,又见谢珩眼神诚恳,便也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味苦涩,一下子涌入喉咙,他忍不住猛呛了几口,但在看到谢珩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便也不管不顾地又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待本王成亲之后,寻个机会,让槿儿把茯苓许配给你吧!”
“……”邢谦想了想,“末将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末将喜欢一个人。”
谢珩道,“你骗不了本王,还是说你也同本王一样,对她没有信心。明明那么想保护她,却只能远远看着,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她。”
“末将是一个粗人,不知道如何疼女人,茯苓姑娘要是嫁给了末将,怕只会耽误了后半生的幸福。”邢谦心中郁闷,好端端的,谢珩又提这事做什么?
知道他心口不一,谢珩故意提亮了嗓子,“既然如此,那本王改日便替她寻个好人家。本王知道你身边有个朋友叫姜子涛的,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看着面善憨厚,人也踏实,是一个好归宿。不如就他吧,你改日把他叫过来,让本王瞧瞧。你看如何是好?”
“啊!”邢谦的胸口莫名一阵惊慌,许是酒劲起了作用,忙道,“殿下,您别看姜子涛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可是这人背地里损得很,虽为人仗义,愿为兄弟两肋插刀,可也只适合当兄弟,茯苓姑娘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受委屈的,殿下您不用三思了。”
“是吗?”谢珩心中偷乐,看着邢谦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道,“本王印象中,邢将军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
“末将只是实话实说,”邢谦有些急了,拼命解释道,“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殿下,末将与他走得近,深知他的脾性,确实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更何况,茯苓怎么说也算是末将的朋友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果真,三杯酒过后,一向沉默寡言的邢谦,也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茯苓是你的朋友?”谢珩瞧他着实有趣,忍不住反问道,“那姜子涛不也是你的朋友吗?你知不知,这样说相当于让你的朋友错失了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殿下,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想说,”邢谦眉头紧皱,只是干着急,又见谢珩似笑非笑的模样,只得道,“实不相瞒,末将是喜欢她,但是末将
“喜欢就对了!”谢珩打断他的话,看着他酒兴上头,胆子也大了不少,能令这样一个闷气包,说出心中实情,也着实不易,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折回了屋子。
翌日的一大早,苏木槿早早地起了身,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恍惚惚中,总觉得很不切实际。不知不觉中,脸上已经挂满了盈盈热泪,一旁的喜婆见了她这副神情落寞的样子,赶忙取了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二小姐,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呢?应该高兴才是。”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回过神来,轻轻地点点头。这一世,好容易才等来的这一天,却是这般喜极而泣。
庭院外,从厢房一直到侯府门外,遍布红绸锦缎,就连绿意盎然的树枝上也披上了胭脂红的纱幔。耳边轻轻的爆竹声,唢呐声,锣鼓声,还有小孩的嬉笑声,时远时近,听不真切,却好像又在眼前。
吉时已到,在喜婆的搀扶下,她踩着莲花小步,慢慢地往府门外走去。谢珩同样着了身火红色的婚服,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俊逸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满眼期待地盼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
“槿儿,本王来接你了。”
他轻轻握住牵红的另一端,柔声近前,红盖头之下,那张粉嫩的面孔,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一身火红色的嫁衣,衬托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越发显得妩媚动人,简直挪不开眼。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一睹盖头之下的芳容,最后却还是收了回来,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牵着她出了府门,送上花轿,他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没有片刻挪移。
“殿下,新娘子该起轿了!要是误了及时可就不好了!”一旁的喜婆委婉地劝道,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翻身上马。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足足有十里路那么长,将长安城挤了个水泄不通,一路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谢珩从晌午的时候,一直在前厅招待今日前来庆贺的宾客大臣们,想着早点抽开身,回屋瞧瞧新娘子,偏偏又分身乏力。一来一去的,怕是不到夜半,不能罢休。
苏木槿静静地坐在新房中,红盖头下,一颗心焦虑且不安地等待着。
茯苓从外头走了进来,又捧了些可口的小糕点,摆在她的面前柔声道,“小姐一定饿坏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奴婢方才自作主张,替小姐问过了,今日宾客众多,晋王殿下忙着招待,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呢!小姐若是等得累了,不如先睡一觉,奴婢去给您备热水沐浴更衣吧!”
听闻此言,她顿觉脸庞火烧火燎,嗔怒道,“死丫头,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哪有在等他?”
这般殷勤的模样,要是叫他知晓了,怕又要得意些时日。即便心里再盼着他来,也万万不能写在脸上。
“小姐,奴婢自然不会直接去问晋王殿下,”茯苓也跟着娇羞地下头去,怯生生道,“奴婢问的是邢将军。”
她这才轻吁了一口气,细想了想,又道,“你替我去前厅瞧瞧,看看哥哥在哪里?酒多伤身,让他想法子帮帮殿下。还有再备些醒酒汤吧!快去!”
在听见清脆的关门声之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从随行的红木箱子中,将那本书卷又偷偷地拿了出来。
胆战心惊。
分明是个凉爽的夏夜,却大汗淋漓,烛光摇曳下,她的目光在书页大门处来来奔走,生怕下一刻,谢珩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若是叫他瞧见了眼前这一幕,那才叫羞愤欲死呢!
外头嘈杂喧闹,隐约能听见宾客们高声喧哗,听样子,今夜定是酒足饭饱,十分尽兴。她小心翼翼地将书卷捧在怀里,微微低着头,细细端详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谢珩已经脚步轻盈地踏进了屋子。
但谢珩不知道她低着头在做什么,而她万万也想不到,谢珩这么快就从喜宴上溜之大吉。等听到声响的时候,已经晚了,慌乱之中,将书卷藏于身后的鸳鸯锦被之中,滴血般的朱唇缓缓轻启,“阿珩……”
“槿儿,你在看什么呢?”谢珩刚进来的时候,隔着烛光暗影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会子瞧见她手里捧了一本书卷。
看着她双手拧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模样,谢珩也瞬间明白了许多,迈着碎步缓缓地靠了过来。
“阿珩,你还没有……”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近,鼻翼之下,飘来那种独有檀香味,令她如痴如醉,瞬间慌了神。
“本王一时间竟忘了……”他脚步又折返了回去,取过绑了红绸的秤杆,缓缓挑开她头上的红盖头。满眼期许下,一个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面容,惊艳到了谢珩。平日里只是略施粉黛,但从未见过她这般浓妆的模样,两叶弯弯的柳眉之下是一双宛若春水般,含情脉脉的眼眸,睫毛翘长,俊俏的粉鼻下对着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香肩微耸,墨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垂落在纤细的腰肢上。一双玉手柔若无骨,轻轻地叠放在一起。
谢珩神情一时有些僵住,呆呆道,“槿儿,你真的好美!”
她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去,双手轻轻地护住心口,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柔声道,“殿下此时不是应该在前头陪宾客喝酒,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怕人笑话。”
“这不听闻,娘子在房中等着急了,本王是她的夫君,怎舍得让她一人独守空房?想喝酒,什么时候可以,但不能让娘子久等啊!”他微微弓腰,一章俊美无暇的脸庞凑了过来,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双眼迷笑,“槿儿,乖,唤一声夫君来听听
“夫、”她微微抬头,一眼对上谢珩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眸,随即很快收了回来,娇声唤道,“夫君。”
“好!”他眼眶微微泛红,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掠过她的青丝,他伏在她的耳后,轻轻道,“槿儿,你知不知道,本王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他忍不住浅笑出声来,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如今,本王也算得偿所愿了。”
她伸手轻轻抱住他坚实宽阔的后背,“又岂止是夫君?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啊!可我也终于把阿珩盼来了!”
辰王谢稚虽然远在永州,但是同宁王谢瑞的关系还算交好,时节年下也会常走动,平日里更有书信来往。但谢瑞此人城府颇深,表面上性情温和,但实则阴险歹毒,杀人不眨眼。谢稚从小就缺少疼爱,难得有谢瑞听他说些心思,自然也与之亲近些。
第69章
“可是,夫君也会很疼的……”她可没有那么好骗,画上画得可不是嘛,那些个容貌俊美的男子,神情痛苦,仿佛就像是要了他们的性命一般。再愚笨,也总该看的出来,行周公之礼,真的很疼。
怀里的小声嘀咕,娇柔又魅惑,瞧着模样就十分可人。谢珩浑身滚烫,唯独靠近她的时候,才能稍稍歇口气。这样的人儿,就像是水做的,一颦一笑间,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伸手往她的后背探去,才触及的瞬间,谢珩稍稍愣了一愣,将那本书卷从锦被之下,取了出来,“槿儿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怎么都舍不得拿出来与夫君分享?”
指尖触及的瞬间,她那冰冰凉的小手逃命一般缩了回来,轻轻磕咬在贝齿间,“会很疼的。”
“乖宝,夫君轻一点,一定不会疼的……”
“阿珩,没什么……”
以为他看不到的,明明藏得那么好,可还是被发现了。她一时间花容失色,巴掌大的脸庞上爬上了红透半边天的云霞,伸手试图将书卷抢回来。
谢珩将她轻轻放下,目光宛若猎人一般,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猎物,每一处的精彩都不想错漏。
“夫君,我怕……”她心中真真是后悔极了,虽然学了那书,倒也算是略通人事。可这书上画得哪里及得上眼前的,看着谢珩这些霸道至极的模样,今夜怕是完要。
他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中揉了揉,又将她支在那最焦灼处,“好槿儿,你难道忍心看着夫君受这般折磨吗?眼下,只有你能救得了夫君……”
言毕,将一只鎏金色的小酒杯,缓缓递到她的面前,笑而不语。
她伸出手去,轻轻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背,一时间心里如同住了只活蹦乱跑的小鹿,怎么样也安稳不下来。
从来都是那般坚硬性子,今儿竟成了这般多愁善感之人,也着实有些逗趣。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我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可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脸颊微微发烫,语气中情丝绵绵。
素日里,习惯了她一身淡雅如娇兰,今日一身火红嫁衣,如云霞一般,在烛光映衬下,平添了几分魅惑。
“槿儿,本王不信,你伸手掐一掐,”他伸出手去,在她的眼前停留住,眼里饱含期盼,“快……”
望着眼前之人,身着大红嫁衣,静坐在自己面前,谢珩便觉得这一切如同梦幻泡影一般,太不切实际,生怕下一个瞬间就会消纵即逝。他难掩心中的感动和喜悦,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泪眼斑驳,“槿儿,本王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这是真的吗?”
“槿儿,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就是真的夫妻了。”他眼底一片柔和,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在梦中,而是真真切切在发生的。
谢珩的鼻翼循着她发丝上的微香,缓缓地朝她修长的玉颈间靠了过去。若有若无的香气愈来愈浓,他眼角余光撇见了那大红嫁衣之下的一缕春光。
“夫君。”她朱唇轻启,谢珩的回答,让她有些情迷意乱,大红嫁衣之下,浑身宛如炙热的炭火。
许是身边这团火焰正熊熊燃烧,酒意微醺,她也跟着浑身微微冒汗,纤细修长的双手缓缓挪动,伸向他的脸庞,轻轻捧住,目光灼灼,“夫君,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怕……”
声音如同燕语莺声,撩地骨子酥脆,谢珩哪里肯这般容易放过她,脸庞又逼了几分,漆黑的双眸中雾影重重,心海浪潮澎湃,“乖,别怕,让夫君好好疼你,夫君一会让槿儿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阿珩,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净说这样的胡话?”她缓缓抬起头来,眼底尽是一片娇羞。
“槿儿,本王没醉,本王高兴啊,终于,有生之年,你成了本王的妻。”他眼里的泪光团团打转,发出莹莹微光,让苏木槿的心头不禁为之动容。
谢珩将书卷举过头顶,过眼之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眉眼之中的春意也愈发浓厚了。他把书卷轻轻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故作为难道,“槿儿学这个莫非是想伺候好为夫?”
“阿珩!你快还给我!”她又气又急,简直就是恼羞成怒,当然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从未见过这般丢人的事。
谢珩握住书卷,一直手背到后头,一直手支撑在锦被之上,跪伏着逼了过来,“想让夫君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夫君,都学会了那些?最喜欢的又是什么?”
此情此景,此言此语,简直令她羞愤欲死,真真只想逃,却被他宽阔的手臂围在怀里。她那不过盈盈一握的细腰,在他的掌心,就想一只猫儿一般,逃不掉的。
趁着他稍稍走神的瞬间,她微微起身,朝她背后的书卷伸出手去,而他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身子微微一侧,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哪里料想的到?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听见嗤地一声,他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婚服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