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叹息,“他们并非不听将军使唤,他们恐怕连公子云的命令都不听了。公子云.....凶多吉少了。”
庞业惊骇,“谢郎,此话当真?”
谢元点了点头,告诉他:“公子云府中的巫族,对他们下了蛊,这些人早就被巫族控制,身不由己。”
“何为蛊?”
谢元:“那是巫族修炼出的一种邪术,在人的体内种上某种虫子,这虫子可以操控人的思想行为,如人偶一般,听从下蛊之人的命令。若是不从,下蛊之人驱动蛊虫,那些人就痛苦难受,七窍流血而亡。”
庞业气的拍桌子:“简直荒唐,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邪恶的事情,怨不得大王要诛杀所有的巫族,这些该死的巫,当真是狠毒可怕。”
谢云看着他,淡淡的问:“庞将军当真觉得,这只是巫族的错?”
庞业沉默,也有些后悔。“当初公子云命我暗中寻来巫族,我以为他不过是想用这些巫求医问卜,谁知道实际上,却是想要利用巫行诅咒之事。”
那个时候,庞业只当笑话,并不觉得巫族有什么诅咒之术。
“我以为公子云犯傻,听信这种荒唐鬼话,想靠什么诅咒争夺王权。谁能想到,这帮巫族如此阴狠,弄出这样邪恶的东西,不仅害了公子云,还想祸害全城百姓。”
今日西城太平街里的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消息还没有散开。但庞业掌控城里兵力,消息自然灵通,只是他开始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此时谢元的到来,为他解开了疑惑。
谢元从太平街一路出来,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谈论这件事情,他想了想,除了那一块地方实在偏僻,没有多少人居住之外,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些人还没有大动作。
这是一次摸底,但他们既然成功了,那么很快,这一城的百姓都会沦为巫族手里的蛊尸。这座城池,很快会沦为鬼城。
“庞将军,眼下这个时候,您该做出选择了。”
庞业看着目光灼灼的谢元,陷入沉思。
谢元的话,他其实半信半疑。
未曾亲眼见过巫族的厉害,庞业更相信这背后,可能是公子云的一招棋。
他不过是个将军,在公子云手下讨饭吃。若是行差踏错,公子云要卸了他的兵权,简直易如反掌。
可如果真的像谢元所说,公子云危在旦夕,他若能剿灭这些巫族,便是立下大功,前途不可限量。
左右为难之际,他竟一时给不出答案。
谢元见状,也不催促,只告诉他。“将军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去公子云的府邸看看。去闻一闻,那里是否充满了血腥味。若能擒住一只半兽人,想来,将军就有决断了。”
阿涩说过,这些虫子如果有很多,那么那里的腥臭味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焚烧再多的香,也遮不住这带血的恶臭。
他之所以来找庞业,便是因为这城中的兵力,大部分掌握在庞业手中。
他一个人绝不可能剿灭那些巫族,必须要有庞业手中的兵才可成事。
但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庞业不信他,或者庞业也被这些人操控了,那么他今日来就是送命的。
也是他运气好,公子云因为介怀庞业曾是先王的人,对庞业有诸多防备,并未完全信任。
所以庞业虽掌控城里的兵力,但实际上一直被公子云排除在外,并没有深入临城的核心统治圈。
更何况,公子云真实的目的,庞业更是不清楚,只知道公子云是有野心的。
于是谁也想不到,公子云的那些班底都被控制出了事儿,可庞业却因为这份排挤,而躲过一劫,一直没有落入巫族的眼中。
这也是巫族失算的地方,他们或许精通医术,占卜以及巫蛊。
但对于政治权力之争,他们所知浅薄,并不通其中的门道。
以为只要掌控了公子云,便能掌控整座临城,谁知百密一疏,算漏庞业这个最重要的人物。
庞业自有他的渠道,他派出去的人很快得到消息,公子云的府邸果然有着怪异难闻的臭气,混杂着异地而来的香料,不仅没有压盖住那些臭味,反而越发难闻恶心。
府邸周围,都没人敢路过了。
而看见他们弄回来那个半人半兽的家伙,庞业哪里还有犹豫。
庞业看着谢元:“谢郎,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阿涩跟着铸剑师等人出城,一行人很快离开城池,到了城外的一处半山坡上。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城池高耸的外墙,巍峨肃静,可这城池,偏偏让人生出诡异的不安感来。
阿涩看不见,沸儿牵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往前。
“阿涩姐姐,谢大哥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阿涩心里十分慌乱,这种直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师父死亡的时候。
她那个时候着急往回赶,总觉得要出事,结果师父死了,她受了重伤,眼睛也瞎了。
而这一次,这种感觉更强烈,让她的胸口紧缩发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沸儿及时扶住她,让她坐在树下。
周全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让她喝些水缓一缓。
阿涩谢过以后,连着灌了几口水,人稍稍好受了一些。
铸剑师很担忧她:“阿涩,你可是算出什么?”
阿涩沉默一会儿,低声道:“叔父,我想回去。”
铸剑师惊讶看着她:“这可使不得,城内如此危险,你又双目不便,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倒不如先与我一起回乡下安顿好,谢元应该会来寻我们的。”
阿涩却不肯:“对不起叔父,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回去,否则一定会后悔。”
沸儿紧张的看看她,又看看铸剑师,也是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阿涩拉着沸儿的手,对叔父道:“这孩子孤苦无依,我把他交托给您,还望叔父多多照料。”
铸剑师看着惶恐不安的沸儿,长长叹息:“你这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就非要回去呢?”
谁也劝不住阿涩,阿涩在与周全攀谈了几句之后,便拄着导盲棍离开了。
临走前,她留下两张符咒给叔父沸儿,他们若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能及时避开。
这是她失去巫力之前画下的,还有几分作用。
叔父郑重感谢,目送她离开。
她一走,孩子就哭个不停,好像十分不安。
铸剑师怎么哄都哄不住,还是一个同行的妇人,给孩子喂奶了,孩子才安静下来。
阿涩一个人凭着记忆,迟缓的走到城门下。
守城的人见她是个瞎子,又穿的穷酸脏污,并没有多为难她,就放她进城了。
一进城,阿涩脑海里,立刻就看到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城门处挤满了人,无数的人想要出城,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他们身后是数不尽的半兽人,以及齿虫这些东西,很快将那些逃命的人吞没。
无尽的惨叫声,让一切都变得诡异可怕,可是哪怕这些人拍烂了手,城门也打不开。
鲜血横流,一地的尸体。
眨眼的功夫,脑海中的画面又消失了。
阿涩听着耳畔,熙熙攘攘的人走过,有推车的,有拉驴的,有沿街摆摊叫卖的,还有儿童的玩闹声。
这些平静美好,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阿涩惊出一身冷汗,抬脚进城,想要去寻找谢元。
她并不知道谢元去了哪里,不知道谢元会做些什么。
但她十分清楚,谢元一定会出现在公子云的府邸。
于是她顺着记忆沿街而去,前往公子云的府邸。
只是她还未曾寻到谢元,倒是遇到了赵尹。
赵引又喝醉了,在一家酒肆里,一碗又一碗,喝的面红耳赤。
他嘟嘟囔囔,似乎很难过。阿涩站在他眼前,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娘,我该怎么办?”
阿涩问:“你有没有参与罗团儿他们的勾当?”
赵引喝的醉醺醺,忽然听见有人跟他说话,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阿涩,他醉酒冷笑:“什么勾当?”
“罗团儿修炼出巫蛊,那是多么邪恶的东西,师兄难道一无所知吗?”
“邪恶?”赵引呵呵一笑:“阿涩,你告诉我,巫族被人逼到死路上,不反抗就只能惨死。我们巫族,明明有能力沟通天地鬼神,窥探天意,难道不应该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之一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犹如丧家之犬?活成了这个鬼样子。”
第149章 前世10
阿涩经过很多年的痛苦磨砺才知道,能力越大的人,面对的困难与束缚就越大,世间自有其法则,来约束这些强大的人,不会让他们强大到无所匹敌,破坏事间的规则秩序。
可那个时候阿涩还没机会明白,她眼前只感觉到无尽的危机。
她必须竭尽所能去解决这场危机,为了谢元,为了巫族,也为了那些无辜的人。
“师兄,带我去公子云的府邸吧。”
赵引红着眼看她,诡异的冷笑:“去那里做什么?你是想阻止他们,还是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竖起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去阻止他们。”
他呵呵一笑,打个酒嗝,晃悠悠站起来。嘲笑阿涩:“他们还不知道你瞎了眼,巫力全无,你去或许能唬住他们,他们从前都怕你,可是.......”
呵呵呵。
“可是他们现在不同了,他们变得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就连......”
赵引比划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坛抱在怀里,抱婴儿的姿态一般,“就连这么小一个婴儿,他们都不肯放过。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
赵引摸着酒坛子,似哭似笑:“他们啊,要炼制一只厉鬼。这厉鬼,一定要是阴时阴日出生,邪气最重。而且,是被他们下了药,强制生出来的。这样的婴儿,一出生就被他们装在药罐子里,天天喂食各种毒物,十日之后,成为一只最强大最恶毒,但是又只能听话的鬼婴。你知道这玩意有多恐怖吗?”
赵引想到就战栗,迫不及待又灌了一碗烈酒。
“这玩意儿只要一哭,全城百姓的魂魄都会不受控制的,被他操控。为了找到合适的婴儿,他们已经害死了上百个孕妇,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一个。可前天,他们跟我说,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了。那个孩子生来是个巫,在他母体里时,就有强大的巫力。”
赵引咯咯咯的笑,阿涩想起铸剑师的孩子,似乎的确有些不同。
“原来要炼制一个这样可怕的鬼婴,需要的是巫族血脉的婴儿。”赵引哈哈大笑,“你说荒不荒唐可不可笑,明明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者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巫族,可他们的行为,却要牺牲一个巫族的婴儿。那还只是个婴儿啊,它来到这世上,都没有看过自己的父母,就要成为巫族的祭品,永远活在黑暗里,这叫什么拯救!”
赵引又哭起来:“阿涩,你告诉我,我们两个人,到底该怎么办?”
“师兄没有尝试过阻止他们吗?”
“阻止?”赵引仿佛听见巨大的笑话,“我去的时候,他们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从前单纯可爱的师弟师兄了。他们已经成了恶鬼,回不了头了。我阻止不了他们,就算你掺合进来也没用。更不要说,如今你巫力尽失,还成了瞎子。”
赵引长长叹息一声,道:“阿涩,你如今这样,还是听我娘的话,离开这儿吧,永远的离开这儿,这些人都疯了,他们在往地狱的路上走,你不要搅和进去,远离巫族,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去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去吧。”
赵引说完这些,丢下刀币,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晃晃悠悠往前走去。
阿涩跟在他的身后,不急不忙循着他的气味,一直跟他到了无人的僻静处,才敲晕了他。
“师兄,对不起,我做不到。”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更何况他们炼制的这种巫术,阴毒无比。
若是成功,死的不仅仅是这里的百姓,不管是巫族、王族,还是普通人,都会被卷入这场灾难。
这恶毒的巫术,会像瘟一样席卷天下,将所有的人都拖下地狱。
到那个时候,大家都死了,她就算侥幸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在赵引身上寻到一块令牌,那是可以出城的通行令,阿涩捏紧令牌,着急往公子云的府邸赶。
可她到底是个瞎子,哪怕加快了速度,等她到达,一切都已经迟了。
谢元与庞业领着兵,本想借着巡防的事拜见公子云,谁知巫族的人已经决定破釜沉舟,谁也不放过,所以他们进去就被围攻。
那些变异的半兽人,不要命地与他们厮打,士兵们见到这些恐怖的半兽人,早已经吓得丢失胆气。
这些半兽人,又加上毒虫,士兵们要么被半兽人咬死,要么死于毒虫之手,也成了半兽人。
阿涩在一片混乱之中,却寻着自己戒指的感应,快速找到了谢元。
她用手中仅剩的符咒,吓退那些半兽人,然后拖拽着谢元逃走。
巫族的人也发现了她,不仅察觉她瞎了眼睛,还发现她似乎没有巫力了。
站在高台上的罗团儿,看到这一幕,冷冷一笑,抬手下令让这些半兽人攻击阿涩。
可阿涩在来之前,已经寻到红米,做下屏障。
那些半兽人追出去,立刻被眼前的红米烫的诡异尖叫,根本无力冲出包围圈,只能看着阿涩骑着马儿逃窜而去。
“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有个师弟恶狠狠,阴沉看着阿涩离开的方向,这个小师妹果然了得,一而再再而三坏他们的事情,而她救走的那个人,更是三番两次破坏他们的计划。
罗团儿冷冷一笑:“无妨,那小子已经中了我们的毒,阿涩也瞎了,就算再有本事,也解不了毒,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眼下要紧的,是赶紧将毒物练出来,增加它们的数量。三日之后,朝廷的人就要来了。等他们发现公子云的不对劲,大军压境,我们这些毒虫对付起来却有些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