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落下来,回过头,看到脑中闪过的那个面孔。
他一时愣住,忘了反应。
而那个少年,眼巴巴的看着谢元,嘴里低低的说着什么。
阿涩想要阻止,谢元却已经忍不住走了过去,蹲在那人身边。
只见那人缓缓地抬起手,扯了扯谢元的衣角,眼里含泪道:“将军,你还活着,真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元还未曾弄明白,他又听到少年虚弱地说,“多谢将军助我解脱。”
说完,身体便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灰洒在空气中,谢元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
他忽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阿涩。
身体里像是有两个灵魂在挣扎,一会儿凶狠,一会儿哀伤,却紧紧盯着阿涩,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居高临下看阿涩,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涩对招手,让他蹲下来。
谢元如她所求,蹲下来,静静看着她。
阿涩笑了笑,忽然拉着他的手,在他的食指上用力一掐,谢元顿时如遭电击一般,整个人抽搐两下,失去意识,昏迷了。
章汶仁看到这,就知道里面有事儿,但此时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们除了岛上的恶鬼,正该离去。
赵引见恶鬼没了,毫不犹豫的跳下来,挡住他们的去路,笑呵呵道:“小师妹,事已至此,再无人能阻我取走你的力量了。”
章汶仁惊讶,这人又是谁?
阿涩缓缓坐起来,笑看他:“师兄,你是我见过最执着的人了,你我师兄妹一场,我今日也算是废了半条命,大约不能活着离开此地,既如此,我便将师父的力量给你吧。”
她对着赵引伸出手,赵引兴奋不已,快步走过去,眼看就要触碰到阿涩的手,狠狠的吸取她的力量,可就在彼此还差几厘米的时候,赵引停下了动作。
他看看阿涩,看看地上的谢元,留意到阿涩一闪而过诡异的笑,猛然抽回手,大怒道:“你这贱人,老子差一点着了你的道。我刚才若是敢碰你,只怕现在都被你吸干了吧,真是大意,忘了你也学的邪术,比这恶鬼好不了多少。”
赵引越想越气,可又害怕的不敢上前,狠狠一跺脚,怒骂道:“你且等着,终有一日,我定能寻到法子抢你的力量,让你再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说罢,竟飞身逃走了。
他一走,阿涩又吐出一口血,瘫倒在地,胸口不住地疼痛,整个人窒息一样难受。
章汶仁帮忙跑过去,“这,你们俩这可如何是好?”
他就算有把子力气,也很难一拖二连着带两个人走啊。
阿涩掏出符咒,变出两条纸老虎,对章汶仁道:“你去带陈久他们下来,我与谢元在海边等你们。”
说罢,她带着谢元爬上老虎的背消失了,章汶仁只得哆哆嗦嗦,学着她的样子,也坐上一只老虎的背,回到山洞,带走陈久与船老大。
众人很快在海岸边会合,黑袍人见识到阿涩的力量,也知道她定能信守承诺,临走前,递给她一只海螺。“你若寻到洞眼,吹响海螺,蛇岛便会出现在海面上,希望你信守承诺,早日归来。”
阿涩点点头道,“我既已许诺过,就一定会做到,否则我是要遭受反噬的。”
说完这句话,她目光瞟向昏迷不醒的谢元,划起竹筏,带着几人消失在黑漆漆的海面上。
谷言生捂着鼻子站远一些,看着乔梦靠近,连忙退开几步:“行了,你别过来。”
乔梦:“怎么了?”
“你身上这股子味道,自己闻不到吗?”
他还琢磨,乔梦能有什么好主意,谁知她竟然弄了许多粪水来,在阵法外边又画了一圈。
说也厉害,这粪水竟然让阵法上的香停止燃烧。
这般拖延,也不知是好是坏。
乔梦豪横道:“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这粪水虽然臭了一些,可有能辟邪的力量,有这玩意儿在,海面上再来什么脏东西,那也能被它克制住。”
说罢,她回头看向阵法中,紧张不安的孙敏。“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影子。”
谷言生白她一眼,妖娆的桃花眼魅惑却冰冷。“你当年也算是学得一些本事,怎么到如今忘了个干干净净,活尸都认不出了,论起不学无术,整个巫族,你也算是头一份了。”
乔梦连忙呸呸呸,让他住嘴,“不准提起这事儿,若阿涩回来听到了怎么办?”
谷言生冷笑:“知道就知道,我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两个的,明明彼此心里都清楚,偏偏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怪异的很。”
乔梦瞪他,“所以我说你不懂女人心,但凡你懂得一些,也不会这么久,阿涩都不把你当做男人看。”
谷言生不乐意了:“我与她的感情,又岂是你知晓的。”
乔梦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你与她的感情,但我知道她呀,在她心里,不把你当儿子就不错了,你这恋母情结,不是一般的严重。明明被她一手养大,怎到头来对她却生了男女之情,实在是有背人伦。”
谷言生最不喜欢别人说这话,从前听见,能动手杀人。“比起你,我可差远了。郑容那厮前世对你不起,不过为你多做了两件事,你这辈子就左摇右摆,断不干净,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谁说我断不干净了,我.....”乔梦忽然看见海面上亮起的红灯,立刻不与他争吵,朝着海上跑去,看着竹筏一点点靠近,终于瞧见了阿涩的影子,兴奋的大喊起来。
等竹筏靠近,谷言生却怒不可歇,急忙跑过去,将阿涩抱起来,谁也不看,直接抱着人走了。
章汶仁扶着昏迷的谢元,陈久扶着昏迷的船老大,面面相觑。
这人又是谁?
乔梦看到阿涩一身血渍,解释的心思也没有了。只帮着撤了阵法,带着众人回到酒屋,只等阿涩情况好一些再来善后。
.....
朱玲看看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再看看前方微微亮着的灯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顺着灯光走过去。
光明总让人心里稍稍安稳,就算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朱玲摇摇头,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她还有可能遇到正常人,不是吗?
抱着这种心思,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光亮处,才发现那里是一家店。
店门上一片空白,什么字也没有,唯有门口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晃。
朱玲咽咽口水,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闻到屋里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整个人的心神便安稳下来。
她再往里走,发现这里的布置很像风水先生的家。
墙上有八卦图,架子上摆着瓶瓶罐罐,还有不知名的神像。
这是什么地方?
她留意到眼前的桌上,铺着红布,还有一只鸟。
好像是喜鹊,又好像是燕子,她分辨不清。
那鸟站在盒子前,盒子里放了许多的纸张卡片,让朱玲想起路边摊算命的,似乎有一种做法,便是用喜鹊抽签算命。
这般想着,人已经到了桌前。
“这位小姐,我们店里已经打烊了,你......”
朱玲回过头来,看到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孔,正是这个女人曾说过,自己会有桃花劫,她怎么也在这儿。
不对,这个女人和自己见到的那个女人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只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更婉约更古典一些,是因为穿了旗袍的缘故吗?
阿涩看到朱玲的脸,上前两步,笑道:“小姑娘,你不属于这里呀。而且.....”
她上下打量朱玲一番,“你遇到了桃花劫,这个男人,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朱玲立刻改变想法,她们应该是同一个人,而这个女人所说的桃花劫,也算是应验了。
她急忙抓住阿涩的手,焦急道:“大师,你说的对,我的确遇上麻烦了,我们遇上妖怪了,不对,是邪教组织,总之不管是什么,反正就是邪魔歪道,诡异的很,求你快帮帮我,否则我的朋友就要被他们害死了。”
阿涩笑了笑,没有急着允诺她,而是让她抽一支签。
“就这么直接抽吗?”
阿涩说:“你盯着那只鸟,盯着它看,它会帮你选的。”
朱玲只能照做,盯着那只鸟,紧张的看了十几秒,那只鸟才忽然扇动翅膀,走到盒子前,尖尖的利嘴,从中夹出一张卡片,塞到阿涩手里。
阿涩看着这张卡,上面写着,黄粱一场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叹息一声,问朱玲:“小姑娘,若我说,那个男人对你来说只是一场劫,你还打算救他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要救他,自然能够救。可救了他,你们便有一段情缘,只是这缘分是桃花劫,或许会要了你半条命,但你与他注定有缘无分。若你非要强行和他在一起,会害死你最好的朋友,便是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第105章 天之涯20
“明知道那个人会给你带来灾难,还要不要舍身去救他?”
朱玲犹豫的看着阿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对于危险会有害怕,会惶恐不安,会自私的只想顾全自己,这是人的本能,无可厚非。
可转念,她想起傅北安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来,让她快逃,心里就酸楚疼痛起来。
“人家舍命救我,我就是再自私,也不能见死不救,如果说我回去救他,会给自己带来灾祸,那我只当还了他这份救命之恩。做人嘛,有所亏欠,活得就不痛快,我坦坦荡荡的死,至少死的时候不亏心,到了阎王殿,我也站得住。”
朱玲这么想着,便做了决定。
阿涩闻言,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做这个选择。“那好,我帮你,可我帮你这一回,他日你也需要帮我一回。”
“我能帮你做什么?”
朱玲茫然看着阿涩,阿涩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说罢,抓过她的手,用刀划伤她的手指,在朱玲的惨叫声中,画了一张符咒。
朱玲还来不及问她为什么这么做,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又变了。
她发现自己提着一只红灯,站在黑漆漆的街道上。
两边一个又一个的铺面,好似蛰伏的猛兽,只要她走过去,张口就能吞掉她。
她哆嗦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耳边传来一只鸟叫声,她回头,却是为她算命的喜鹊。
喜鹊飞起来,绕着她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随后便引着她往前去。
朱玲乖顺的,顺着鸟的指引,提着灯笼一步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再次出现在道观里。
道观中央,一群人正将傅北安捆在架子上,要对他用刑。
而傅北安已经浑身是血,人虽清醒,却狼狈至极。
朱玲心痛气愤,想都没想就大喊道:“放开他!”
说完这句话,所有的人都看过来,傅北安也惊讶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朱玲还会回来。
朱玲喊完就后悔了。
她这脑子,也太不机灵了。这种时候应该悄悄的靠近,或者想办法报警才对。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所有的人都看见她。
这些带着纸扎面具的人,纷纷回头看着她。
而黑袍人看见朱玲,提着个红色的灯笼,身上的气场就变得有些奇怪。
说也奇怪,虽看不清这个人的五官,可这个人身上的气场,似乎直接传达了他的心情。
最开始见他的时候,是嚣张,是得意,是算计,是不可一世。
而此时,他似乎在恐惧。
朱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红色灯笼,并不特别。可明显,那些人恐惧的不行,纷纷退后不敢靠近。
朱玲感觉到他们的恐惧,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那些人退得更快了,生怕碰触到灯笼。
朱玲疾步走向傅北安,一手捏着灯笼,一手把傅北安放下来,黑袍人终于开口了,“这灯笼你是哪里来的?”
朱玲虚张声势道:“当然是一位降魔除妖的大师给的,她说了,这东西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谁敢阻拦我,谁就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傅北安已经被她放了下来。
她低声问他:“你还好吗?”
傅北安虚弱的点了点头,硬撑着要站起来,朱玲见状,忙不跌的抬手去扶他。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她放下了灯笼,就在一瞬间,黑袍人拿出石子狠狠打上灯笼,灯笼被打翻在地,很快便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灯笼都被烧掉了。
朱玲直觉不好,果然,原本退散的人再次靠拢进来,朱玲咽咽口水,继续虚张声势,“你们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灯笼吧?”
她这话让所有人停下脚步,看向黑袍人,黑袍人道,“这么说,你还有其他的灯笼?小姑娘既然有,那就亮出来吧。”
朱玲哑口无言,她此时哪里还有其他的灯笼,那个女人甚至都没有告诉她,如何救人。
只给她一盏灯笼,将她引到此地,现在灯笼没了,她该如何是好?
黑袍人一看她哑口无言,便知道她在虚张声势,顿时冷笑出声,抬了抬手,让所有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再把你抓回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倒也省得我多费工夫。”
说罢,那些人便要来抓朱玲。
傅北安想要护住朱玲,带着她往后退去,可那些人哪里是好惹的,直接扑腾过来,要抓住二人,朱玲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有人刚抓住朱玲的脚,便惨叫出声。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的一双手仿佛被烙铁烫过一样,不仅起了水泡,而且不断蔓延,一直到两条手臂都被烫伤,发出烤肉烧焦的气味。
恐怖的的血水顺着他的两条手臂流下来,朱玲看了恶心不已,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脚踩到了刚才被烧掉的灯笼灰烬。
而随着惨叫声响起,一阵小风吹来,将灰烬都聚拢在一起,灰烬渐渐形成一只巨大的老虎,老虎睁开眼,环视一周,最后停在黑袍人身上,毫不犹豫朝他扑过来,一口就将那黑袍人吞了进去,黑袍人连惨叫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