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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穿行在连片的废墟残垣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衰颓的尘土,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耳边仍旧回荡着那些尖厉的话语。
“他可真是怜你怜得要紧呢。自打你跃下宫前殿,便放着飞升的大道不走,拼尽性命也要救下你。否则你以为,这鬼也是那么好作的?”
“公主殿下,难道你就不好奇,你本已是必死无疑,又是何人将你从万鬼丛生之处救了回来,舍尽性命也要叫你活下去,即便是作只鬼?”
“......”
说不清是惊诧还是羞赧,自己深藏心底的那段过往就这样被挑明,只觉再无勇气立在那人身旁了。
所以,她又一次选择了落荒而逃。
只不过,眼前这幅破败的景象,又将她的思绪带回了近千年前的王宫。
她脚下一绊,整个身子倏忽倒地。懊恼地爬起,发觉那竟是只破掉的兔子灯。
从前在王宫时,每逢元宵灯会,君父便会为她作盏灯笼,悄悄挂在倾云殿外,是她睁开眼就能看到的欣喜。
可那时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都没有机会再与君父再说句话,就被宫人拥着从密道逃走,再回来之时,张张熟悉面孔早已倒在了血泊中,昔日的金殿玉堂,已是堆尸成山......
眼前景象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似有道清泠白影在靠近,像是在唤她的名字。
“殿下,殿下!”
与数百年前的一样......
第65章 晴时向晚(一) “你知,你于我是不同……
楚宁看完手中最后一页话本, 便合上了封面,呆坐在秋千上怔怔出神。
四周的梨杏已是含苞待放之势,同往年并未有何不同, 一如她在宫中的日子。
她从前并未觉得像这样散漫度日有何不好,可不知从何时起, 又一下子失了兴致,对周遭一切事物开始生出厌倦来。
楚宁想,大约是因为那人吧。
说来也可笑,她与那人从前岁春日相识到分别, 不过寥寥数月, 却仿佛过了漫长数年, 也比旁的人和物来得要记忆深刻些。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主要还是因为那人并不像旁人般的喜爱顺从她, 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
有这么一位男子在身边, 想不注意都难吧, 更何况是她这么个自小娇宠长大的公主!
楚宁叹了口气,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两人在驿馆中的画面。
“容澈,你要走了,是吗?”她问,神情中尽是无措。
“嗯。淳国王宫出了些事,需要我们立刻返回。”容澈平静的声音传来。
“那......我们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容澈望着她, 神情复杂,似乎是在斟酌该作何回答。良久,方听他道:“殿下素来跳脱好动, 又颇多奇思,动辄伤身,也该保重身体。在下就此别过。”
......
她也是后来才意识到, 容澈那日未来听学,原本当真是因为有事,还是此等应召即离之事。
若非她那日未一时兴起去驿馆寻他,只怕连这人何时离去的都不知晓。
可她若是晓得那是二人的最后一次相见,也不会行那滑稽众人之事,至少也要同他好好道个别......
楚宁弄不清是现实还是记忆中所传出的,只听到耳朵中响起了婢女的叫唤:“殿下!殿下!”
“何事?”楚宁乍一抬头,便瞧见了不知何时已行至她身前的洛离。
“王钦大人奉命前来告知殿下不日的春祭大典事宜。”洛离回道。
楚宁停了,皱眉怨道:“不是前几日才来过了吗?也都命人将一众规矩礼仪都告知我了,怎么又来了?”
洛离道:“许是这大典的具体章程上又作了些许修改,听闻今年的春祭大典可非同寻常。因着是殿下您首次参加仪式,其后又连着您的及笄礼,故而才慎之又慎,唯恐出了差错。”
“听闻礼部负责此事的大人们都已经接连数月未曾归家了,一心只想让这场大典顺利举办呢!”
楚宁闻后,神色恹恹:“我一定要去听吗?上次、上上次再加上之前陆陆续续告知的,都够我记一年了!要不这次你替我去听?反正到时候你也会在我身旁,你知晓了我便也知晓了,都是一样的!好不好嘛!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