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端详她的神态,无奈道:“殿下,可这样是不合规矩、会遭人非议的。况且听闻那传话的宫人道,近日还有贵客会莅临,您从前亦见过的,不知眼下是否已在倾云殿中了。”
楚宁原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听到这话,一时间整个人立马离了那秋千,站起身来,问她:“什么贵客?已经在倾云殿了是么?”
洛离自己也不甚清楚,便含糊说:“听闻是位长相俊秀的王爷,同您交好过的!”
听闻此言,楚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心中一喜,立刻改让洛离随她回寝殿,期间几度加快步伐小跑起来,引得来往宫人惊诧不已。
“容——”入了殿门,见院内王钦大人身旁立着位魁伟男子,背对着门口,楚宁正欲开口叫道,谁知这人闻声转过身来,笑着对她道:“阿宁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楚宁一口气噎在胸中,仔细辨认了圈院内所立,见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人,便只勉强挤出张笑脸:“世子哥哥!”
自当日容澈急事回国后不久,这位星揽的世子爷亦因事向她与王上辞行,不日便离开了琉月。是以,为公主择婿一事也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不过,这位世子爷事后又向琉月王宫送来许多礼物,皆是些珍稀宝物,世至罕见、华贵异常,以表歉意。
此事传出后,朝中臣子对这位世子的呼声也越发高涨,直言支持他为婿者亦不少,甚至比之那位衡王有过之无不及。
楚宁私下虽也听闻过宫人议论过,却并未放在心上。她只将这位待她素来亲善的世子爷当作哥哥而已,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如何?见到是我不高兴?莫非我们阿宁还想见到些旁的什么人?”沈晔打趣笑道。
楚宁小脸一红,连忙否认:“哪有!阿宁只是好奇,世子哥哥你怎会忽至琉月,难道也是为了这春祭大典来的?”
沈晔摸了小姑娘的脑袋:“也不全是。傻丫头,过几日不是你的十五岁生辰了?我是为琉月最为珍贵的公主殿下的及笄礼而来!”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圈身前之人,惊叹道:“只是没想到,大半年未见,我们阿宁便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看来这琉月城外的追求者怕是要排到一百里开外了,唉,也不知我今岁送公主殿下的生辰礼瞧不瞧得上呢!”
楚宁听他如此调侃,面色微微泛红,越发显得明婉动人。
不过的确如此,这位养在深宫的公主殿下,身长原不过五尺,虽姿容无双,却始终带有一股不化的青涩稚嫩,叫人见了,生出的多半是些怜爱之意。
可这半年来,竟日渐长高了不少,褪去原有的纯稚,越发显露出几分娇媚的倾城美人之姿。
她回道:“快不要如此打趣阿宁了。旁人不知,难道世子哥哥你也不知?那些不过是市井中的笑谈,一不小心传了出去,就成如今说的这样了。再说了,世子哥哥送的礼物,我又何时厌弃过?”
沈晔笑言:“噢,那我就放心了。”又瞥见立在一旁未有出声的王钦及一行人,道:“不过,看来我今日来得并不巧,听闻王钦大人正欲向公主传达这春祭的一众事宜,那我们暂且先别过,改日再来看你!”
沈晔的身影刚从殿门内消失,楚宁面上的笑便一下子垮掉,目光扫过王钦身旁的一位礼部官员,恹恹道:“那便入殿讲与我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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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晔出宫后,并未直接回驿馆,他支开了身边随从,孤身一人去了悦仙楼。
二楼最里一间厢房中,打开门,便瞧见一位着白袍的男子负手立在窗前,正凝视窗外的景象。
沈晔一边入内,一边扫过窗前这人,道:“为何仍是穿得如此素净,我不是着人送与你不少衣物,皆是按照你的喜好裁制的,莫非是你不喜?”
男子听闻身后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也不转身,只道:“并非不喜,只是习惯了这身装束。”又道:“见过公主殿下了?”
沈晔:“嗯。”
“你宠她这么些年,难道就不怕她会因此恨你?”
沈晔淡淡一笑,面色带了些许凉薄:“她对我而言,便同其他人一般,并无不同。”
男子闻言,并未见诧异之色:“也是。在你心中,一向没有什么能越过了这滔天权势去,即便是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高位者拨弄风云的棋子罢了。对于一颗棋子而言,是不需要感情的。”
“你知,你于我是不同的。”沈晔望着男子的身影道,又接着说:“况且,这不也是你一直想做的吗?我亦是在帮你。”
男子并未转过身来:“其实行舟至此,我已不在乎当初行此事的初衷了。又或许是我伪装得太好,亦信了自己是个亲厚宽仁、爱民如子的人。”
又指着窗外一处小巷中的人道:“你瞧,那是个乞丐,每日守在巷口乞讨吃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日日饱餐三顿,能够不挨饿便足矣。窃以为我与他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就在于,从前的我总希望通身才华能得以施展,一腔热血能得以抛洒,只是他若讨不到吃食便自认倒霉,而我却试图一己之力,颠覆这积弊日久、荒诞无为的世道。只怕世人眼中,皆认为他是对我,而我,则是错得离谱了罢。”
沈晔听后,沉思片刻,方开了口:“你做之事并未有错。错的是这世道,以及主宰这世道的人,并非是你。若人人都仍气吞声,任由在位者胡作非为,置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那只怕真的无可救药了。”
男子转过身来,温润平和的眸子望进这人眼中,定定地说:“我答应过帮你做这件事,便不会食言。我亦知你身在虎穴龙潭中受制颇多,但还是希望你能承诺于我。”
沈晔道:“你说。”
“善待百姓,尽量少牵涉到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