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打我。
既然如此……
我将项链给他晃了一眼,又藏进了袖子里。然后我也对他伸出了手:“游戏我不玩了,老子要回去。项链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把盘古斧给我。否则……”
谢濯沉默又危险的盯着我。
我心里豁出去了,甚至开始歪着头挑衅他:“咱们就耗着吧,你要么打我……”
我不要命的说着,“要么打死我,不然你是不可能把这项链拿到手的。”
我与他在雪竹林边上对峙着,僵持着,他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很生气,但他没有打我,也没有掏出盘古斧,他试图挣扎:
“你拿了盘古斧也回不去。”
“不劳您操心,我会去找西王母说明缘由。我挥不动盘古斧劈开时空,西王母总行。你会为难我不让我回去,西王母总不会。”
我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并搬出了确实有实力的靠山,谢濯脸色更难看了,可他还在挣扎。
“项链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拿都拿了,你说这话说晚了。”我打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让脸上挂出了没有感情的假笑,我对他说,“谢濯,今天你让老子不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来呀!耗着呀!反正还有几天,“我”就要渡劫了!大不了等着夏夏和谢玄青再次见面,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再次」成亲!到时候咱们「同归于尽」!谁都别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濯脸色铁青,而我的心情是来这边之后难得的舒畅。
果然,不管是几百年后还是几百年前的世界,大家都怕玩命的。
我,伏九夏,痛快!
“噗通!”
突然之间,我的心脏猛地一阵悸痛。
我捂住心口,这熟悉的感觉让我下意识的开始扫看四周。
不会吧不会吧,五百年前的我不会现在来拆我的台吧!
“谢玄青!”果不其然,远处传来「我」的呼唤。我心头更慌,下意识的要往声音传来的那方看去,可没等我转过脑袋,我肩膀忽然被谢濯一推,一阵风自我脚下而起,我身影穿过重重雪竹林就飞向了远方,在即将离去前,我还听到了夏夏质问谢濯的声音。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
是我!是你!还好我没看见你,没有四目相对!你差点杀了你!你知道吗傻丫头!
“谢玄青!你果然另有隐情……”
我被谢濯送飞之前,这是我听到的夏夏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好,误会了,彻底玩完。
以我对我的了解,谢濯性情大变打翻夏夏熬的粥,夏夏当时的愤怒憋屈甚至难过哭泣之后,冷静下来,她一定会思考这个「谢玄青」为什么会突然反常。
我想,这也是夏夏跑到雪竹林来找谢玄青的理由。
但当夏夏看见了另一个女孩子和「谢玄青」在一起,似乎……谢玄青「变心」的理由就非常明了了。
之后,不用谢濯再作什么死,他在夏夏这儿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夏夏这条线,意外完成任务……
就剩下我这边收个谢玄青的尾……既然如此,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计划,去找谢玄青,丢石头伤害他吧。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要从谢濯送我的这阵风上跳下来,却没想到,我的法力竟然无法卸掉谢濯的法力。
这风带着我一路狂飞,让我直接从雪竹林里飞了个对穿,从一个入口直接飞到了另一侧的出口。
我心里琢磨,谢濯这一掌估计有点仓促,送我送得也太远了些。不过……也算是保险为上?
吵是吵闹是闹,紧要关头,谢濯保着我这条小命的。
我心里给他捡了点印象分回来。
终于,离开雪竹林没多久,风停了下来,我终于落了地,但这个地方,已经很靠近昆仑的边界了,从这里再往西走,翻过一个山头,就算是出了昆仑到了外界。
昆仑外界多邪祟,现在的昆仑虽有现在的盘古斧撑着结界庇佑,但边界还是经常有邪祟入侵,所以昆仑会时常安排守卫军士巡逻。那些巡逻的军士,谁不认识我?
未免被人看到,留下破绽,我不想在这里多呆。
我迈步要走,可膝盖刚一弯,却觉有一股大力拉扯着我的腿,让我无法抬脚。
我低头一看,登时震惊,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脚下竟然起了一个黑色的阵法!
阵法闪耀着黑红色的光芒,妖异又诡谲,越是厉害的妖邪,术法阵法颜色便越是深沉。
看这阵法颜色气势我即便知晓,这不会是普通妖邪的阵法!
这还是昆仑境内,到底是什么时候……
没给我犹豫的时间,我抬手结印,祭出法器仙剑,以仙力灌入剑中,剑上白光大作,我低喝一声,直接将剑刃刺入黑色与阵法抗衡,试图破坏这阵法。
但没想到,我剑刃插下去的瞬间,阵法中忽然起了一道风,这风抬住了我的剑刃。
我将仙力灌入,一探却知,这风与方才送我到这里来的风竟十分相似!
难道刚才将我带来这里的,并不是谢濯的法力?
我正猜着,那风中忽然钻出一个奇怪又空洞的声音:“上仙。”他如此唤我,是通过我与他的对抗,知晓了我的仙力……
不片刻,风中,一个灰色的人影在里面若影若现,我努力的想看清他的脸,却又在看清的瞬间,呆愣当场。
这是……昆仑的仙人?
他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昆仑守备军的衣裳,神色表情也一如寻常仙人军士。而他却诡异的开口说着:“吾主有请。”
我确信,他口中的这个「吾主」,总不会是我昆仑的主神,西王母……
“不去。”我落了两个字,挥剑一斩,灰衣军士侧身躲开,我脚下的阵法却是光芒大作。
黑色阵法冲天而起,将我整个人困包裹其中。或许……也并不是阵法往上飞了,而是我被拖入了阵法之中!
铺天盖地的黑色从四面八方用来,宛如隔昆仑千里之外的大海之浪,要将我卷入。
我压住恐惧,定神屏息,吟诵法诀,仙力自我周身涤荡,我欲拼尽全力摆脱困境,却在我蓄势待发的前一刻,我听到了一声轻蔑的低笑。
它若有似无的,从我的耳边轻擦而过,却激起了我心底莫名的最大的恐惧。
令我瞬间寒毛炸起,毛骨悚然!
这是我哪怕渡劫飞升也从未体验过的恐惧。
我仿佛在这寂静幽深的黑暗里看见了……看见了一双腥红的眼睛……
他在我的身后,贴着我的后背,注视着我,那阴森潮湿的呼吸,带着不屑与轻蔑,从我的耳朵钻入我的大脑,刺激我的脊髓,令我……不寒而栗。
“何方……”我用了自己最大的控制力,压制惊惧,微微侧过头去,“妖邪?”
我轻声质问,换来了蛇一样信子的舌头,在我脸上冰冰凉凉的一舔。
他说:“吾名,渚莲。”
我唇角几次颤抖,终于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吐出了两个字——
“你谁?”
然后这个渚莲……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你说出名字大家都该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吗?呸!中二病!
第14章 ☪ 第 14 章
那我也不怕你
我没有善良到想去关心一个妖邪的情绪,我趁他沉默的这个间隙,挣脱他的控制,转身挥剑,直取他的颈项命门!
但带着仙气的剑刃却犹如砍在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石头上,「噹」的一声,反噬过来的力量直接将我的虎口震破,血液溅出,我手上的仙剑也被振飞。
而下一瞬间,我的剑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飘了回来,停在我面前。但……却是剑尖直指我的喉咙。
剑柄缠绕着一股黑气,黑气的另一头,链接的是一个在黑暗中面目模糊的黑色剪影。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那嗜血的双瞳。黑气在我周身如饥饿的毒蛇,想要将我扑食。
渚莲的控制着我的剑,让剑尖在我咽喉处画画一样转圈,带着危险的瘙痒,让我不知他下一刻是要直接刺破我的喉咙,还是继续不痛不痒的让我思绪更乱:“你有他的血,却不知道我是谁?”
血?
是了,在回到这边来之后,谢濯提过一句,只要我飞升的时候,他不给我喂血,我们的姻缘就算斩断了。
看来渚莲口中的这个他,除了谢濯,别无他选。
但谢濯这些年给我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谢濯的血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特别,我有他的血又会怎样,这个渚莲和谢濯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此事!
我简直对谢濯的世界一无所知!
妈的谢濯!结假婚!
我控制着情绪,看着渚莲,心知肚明,这不是一个我逞强就能打赢的妖怪,必须撤,但头顶的黑暗已经封死,这阵法已然将我完全拖入,要凭蛮力打破是不可能的……
「咔」的一声破裂的脆响,外面的天光刺破黑暗。
我仰头一看,电光火石之间,一记长剑从天而降,直接斩断挠着我脖子的剑尖!
外界的光芒随着长剑的进入,刺退四周阴霾,我忽然觉得脚下一重,是阵法退去,我又重新踩回了昆仑的土地。
变化来得太快,我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一只黑袍里修长的手稳稳的将我扶住。
我抬头,不出意料的看见了谢濯的背影。
这前一刻还在用石头威胁他交出盘古斧,后面就在危机关头被他救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有些不自在。
倒是对面那个黑影渚莲,明明阵法被劈了一半,黑气只支撑得住他半个身体,让他随风飘舞,渐渐消散,但他看着还很是惬意:
“谢濯,没想到,与我一战后,你今日还能来得这么快?”
嗯?与他一战?
难道,之前与谢玄青恶斗,让谢玄青重伤的人,就是这个渚莲?
我打量着他,依刚才我在阵法中感到的气息,此人定不是个善茬。
但他现在只靠一股黑气凝成人形,勉力支撑。想来,他应该也和谢玄青一样,身体受了重创。
他到底是什么妖邪,为何要与谢濯为敌,又为什么……
我摸了摸袖中藏着的谢玄青的项链。
他在我拿到谢玄青项链之后就来找我麻烦了,他想夺这项链。
而不管是谢濯还是谢玄青,都要守这项链。原来,这项链对谢濯而言,并不是思念回忆,还更有其他重要作用……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了斩断我们的姻缘,他都舍得拿出来做道具?
这……
这是有多后悔,当初与我成了亲?
我这方思绪眨眼转过,身前的谢濯提着剑就向渚莲走去,但刚迈了一步,他又停下脚步来,回头看我。
他沉稳平静一如往常的说了四个字:“站到我身……”最后一个「后」字没说出来,他目光落到了我的咽喉处,一顿。
他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阴郁,周身杀气渐渐升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濯,我有些怕……比起现在的谢濯,我更庆幸刚才面对的敌人是渚莲……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抬手摸了摸脖子,刚才被剑尖挠过的脖子在触碰下有些轻微的灼痛感……
我迷惑,谢濯这眼神难道是在看我的伤?就这么点?皮都没破的伤?
“剑尖挠的……”我解释,刚要把手放下,谢濯终于又开口了:
“手怎么了?”
我又不明所以的低头看了一眼:“哦,被他把剑打飞的时候给震破了点……”
我最后的「皮」字都没吐出来,对面的渚莲直接就炸了!
是的,在谢濯一抬手,我一眨眼的瞬间,那个让我恐惧的黑影就他妈直接炸了……
我捂住嘴,未免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没见识,我选择不对谢濯的力量而惊呼。
没事没事,这种程度西王母也能做到……
我只有搬出我昆仑的主神才能找到一点平衡了……
然而黑气炸是炸了,那地上的阵法尚且残余零星一点,黑红相见的气息里,飘出来了一阵渚莲的冷笑:“这么着紧的人,却没告诉她,你雪狼妖族的身份吗?”
谢濯一挥衣袖,地上的阵法转眼化成齑粉,飘飘绕绕向天际消散而去,但渚莲的声音还是留在了昆仑微凉的空气之中……
那么清晰的「雪狼妖族」四个字。
我愣愣的看着谢濯的背影,有点不敢置信。
我是昆仑的仙人,他们北海大荒外的事情我不清楚,但雪狼妖族我却是在传闻中听说过的。
传闻说,他们是邪神的族裔,从来不言不语,他们遍天下捕食各种仙妖,抽取魂力,天下仙妖,无不畏惧于他们。
但许多年前,有个雪狼妖疯了,他屠杀了全族的人,夺取了他们所有的魂力,他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雪狼妖,他也成了这世上,最接近邪神本体的……存在……
如果谢濯真的是雪狼妖,那难怪……他要瞒我五百年。
但是……
“你是吗?”我问他。
我看着他,他站在昆仑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中。那身影的孤寂,仿佛就即将羽化而去,但他到底还是回过头来,目光沉静的回望我。
“我是……”
他真的是最后的那只雪狼妖。
我与他都在巍巍大山之间沉默。
谢濯没有给我更多的解释,他转身向我,手指在我咽喉处轻轻抚了一下,一丝凉意划过,本就不大的皮外伤一下便没了。手上虎口的伤他也用术法一划而过,帮我止了血。
我任由他动作,然后开口:“那我也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