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九鹭非香
时间:2022-04-20 09:52:25

  谢濯身体微微一顿,抬头看我。
  我触到他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心疼起他来。
  谢濯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没数吗?说他冷漠我信,说他心狠我也信,但说他为了力量,屠杀整个族群的人,我是不信的,我和他生活了五百年,哪怕夫妻没好好做,但也是朝夕相处过的。
  我看着谢濯,嘴角动了动,那句“我不信传闻,只信你。”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调侃,“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是什么样,我该找你拿盘古斧那还得找你拿。我是不会怂你的。”
  此言一出,谢濯目光垂了下去。
  我也转开了目光,很多话,我甚至可以对谢玄青说,但我也不能对谢濯说了。
  我是亲手剪断姻缘的人,他是连那么重要的石头都可以拿出来做局毁姻缘的人。
  我们之间不是初相逢,不是见故人,我们是将别离。
  我们是做的一场告别的局,别说宽慰,就连所有的温柔,都要点到为止、进退有据……
  我抬头看向远方:“不用治了,我的伤都会自己好的……”
  我说着,努力压下心里这一星半点的愁绪,但我这一点情绪在看到远方那个由远及近往这边慢慢靠拢的另外一个黑色身影时,我的惆怅就瞬间消退了。
  谢濯正说着:“石头在你身上他还会来,给……”
  我反手就将毫无防备的谢濯从山头上推了下去。
  然后我立即对远方大喊:“谢玄青!你别过来!”
  这句话断在这儿太奇怪了,于是我又加了一句,“等我来找你!”
  说完,我迈步往谢玄青的地方走去,离开前,我扭过头,用气音对已经看不见身影的谢濯说了一句:“躲远点!”
  可见,在危机关头,别说谢濯是唯一的雪狼妖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本子,我也是真的不怕的。
  作者有话说:我要去理理细纲了,我太难了,每章都卡_(:з」∠)_果然我已经成了没有大纲就难受的难受本受了……
 
 
第15章 ☪ 第 15 章
  如果开心,就不要知道太多
  我走到谢玄青面前。
  因为刚才谢濯在附近,所以谢玄青现在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他捂着心口,一时没有说话。我虽然对谢濯能狠得下心,但对谢玄青……
  我有些心疼和愧疚……
  毕竟这个他在我们之间,从来就没做错过什么。
  我扶了谢玄青一把,他反手就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想来……是被我抢项链这个举动气死了,这一路追着来,不知道有多心急的想要夺回他的石头。
  但他喘着气,慢慢平复着呼吸,一时间没能开口问我要东西,我就利用这个时间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我现在,如果要继续与谢濯硬碰硬要回盘古斧,那我就需要这块石头作为我的筹码。
  我如果要继续与谢濯配合毁姻缘。那此时,我就该直接将石头项链抛下这身旁的山崖深渊,让谢玄青对我彻底断却念想。
  无论出于哪个目的,我都不该把石头项链还给谢玄青。
  但我忽然间想用这个项链,去和谢玄青交换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
  更多关于他的秘密。
  谢濯的身世,渚莲是谁,石头项链到底是什么……
  我这一瞬间,想放弃回到五百年后的机会,而去选择……更了解他一些。
  我心知肚明,我们和离了,我不应该如此,但我忍不住。
  我张了嘴,刚想借着项链套他一点话,没想到谢玄青稍微缓了缓后,头还没抬起来就开口问了我一句:“他是谁?”
  我愣了……
  “啊?谁?”
  “黑衣人,是谁?”
  嗯?他看见谢濯掉下去了?他第一句话不问项链问谢濯?
  事情有点脱离我的预设,我脑中飞快寻找合适的狡辩言词。
  “那是……”我总不能实话实说的告诉他,那是我的前夫,也是五百年后的他自己吧?我结合我刚才的需求,立即开辟了一条新思路出来,“那人自称渚莲!”
  谢玄青倏尔抬头看我,我努力让神色显得严肃,一本正经的回望他。
  谢玄青目光带着怔愣与错愕。片刻之后,显露了一丝杀气。
  眼看着他眼中杀气渐重,一副想甩开我的手拖着自己这个身体去干架的模样,我立即把他拉住:“我已经把他打走了。”
  谢玄青回头打量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
  我脖子上的红肿已经被刚才的谢濯治好了,但手上的虎口虽止住了血,却还是留了个小伤口在。
  谢玄青看着我的手,我连忙解释:“就一点小伤,是我握剑太用力了,那个妖邪弱得很,他斗不过我。已经不知被我打到哪里去了,刚才你应该看见的,我那一掌,定是震得他五脏六腑全都碎了。”
  谢玄青听嘞我前面三句话,就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随着我后面的叨叨,他身体越来越放松,我语音一落,他仿佛就如同卸了力一样,靠着山壁,缓缓坐了下去。
  他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有些控制不住的在微微发颤,他轻轻叹着气:
  “没事……就好……”
  他说着这两个字,倒好像他这一路追来,不是为了项链,而是为了……我?
  我看着谢玄青,又一次回忆起来,我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稀里糊涂的就和他成了亲,连他身份家世,一句都没问……因为这个妖怪的言行举止,都太迷惑人了。
  “项链……”他终于提到了这两个字,“你不能拿。”
  “为什么?”
  这按照我以往的作风,我首先不会平白无故拿人东西,其次就算应急拿了,人家问我要,那我就该赶紧还给人家,断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问为什么的道理。
  但今天,我就想跟谢玄青论个为什么。
  谢玄青仰头看我:“对你不好。”
  “哪儿不好?”
  我如此刨根问题,让谢玄青愣了愣。他抿唇,沉默了片刻。
  回想这五百年里,很多时候,我和谢濯的对话都停在了这沉默的间隙里。
  时间越长,我越看不懂他,越不相信他,而他也离我心里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今天不知哪来的兴致与精力,明明被谢玄青关心了一波,我却反而变得有了攻击性,我追问他:“一个项链怎么会对我不好?对我哪儿不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项链?”
  谢玄青嘴巴张了张,他平时话少,我知道他一时间答不了这么多问题,于是也耐心的等着。
  他许是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只有开了口,但依旧不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九夏,你在昆仑开心吗?”
  我一愣,确实没想到他此时此刻会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他垂下眼眸:“如果开心,就不要知道太多。”
  谢玄青这话,听着耳熟。
  我犹记得,我和谢濯刚成亲不久后,谢濯也曾对我说过这个话。
  那时我不顾昆仑诸多仙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和谢濯成了亲,婚宴上,连蒙蒙都被困于其他人的压力,不敢来参加,只悄悄提前送了我礼物,其他仙人更是不见踪影,还好西王母遣人送来了一个道贺的礼物,以作昆仑接受了谢濯的表意。
  我那时本以为,谢濯一开始在昆仑受到了最不好的待遇,等日后在这里与大家慢慢熟悉起来后,就好了。
  但没想到,生活总是能出其不意的发起进攻,我们成亲后不久,昆仑便开始频频发生离奇的仙人失踪事件。
  我作为昆仑守备军的将领之一,还没来得及过上甜甜蜜蜜的婚后生活,便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但无论我们怎么忙,怎么查,愣是查不到仙人们失踪的头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却越来越糟糕。
  大家开始在昆仑的一些偏僻角落发现失踪仙人们残缺的躯体,他们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吃掉了一样,有的在原地留下手,有的留下腿,有的只留下了头发。
  最奇怪的是,除了留下的东西,现场其他一点挣扎和血迹都没有。
  我们查不到真凶,昆仑的小仙们每天都开始战战兢兢,有人说那被诸天神佛困在万里深海的邪神又出来为祸人间啦,又有人说昆仑一定是被什么妖邪入侵了,还有更多的人,把矛头转到了谢濯头上。
  而谢濯从来没有一句辩解。
  我当年那么喜欢谢濯,当然是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无端指责。
  为了让谢濯洗清嫌疑,我每天都带着谢濯出门巡逻,当有人说谢濯的闲言碎语,我就挡在谢濯的面前,帮他骂回去。
  我那时对谢濯说:“没事,你不喜欢说话,我帮你发声。你不喜欢辩解,我来帮你解释!”
  谢濯那时又如何看我,我无从得知,但他每天都听我安排,跟着我一起出门,一起查案,一起巡逻。
  可我没料到事情就是那么巧,在我开始带谢濯出门的时候,昆仑仙人消失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这一下大家对谢濯的怀疑更是难以控制。
  有失去了自己仙侣的仙人甚至骂到了我仙府门口。其中有一个,情绪过激,将我家仙府的门都砸了,我去阻拦的时候,碎门的木屑还砸到了我的脑袋。
  谢濯那天很生气,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动手把那仙人掐着脖子就提了起来。
  我那时还不知道谢濯的力量有那么强大,我劝了谢濯两句,让他把人放下来,然后我就见被放下来的仙人面色惨白的看着谢濯,再也不敢造次。
  我以为他在演我,故意制造谢濯很可怕的假象,我还将他数落了一通,告诉他我理解他的悲痛,但你有气也不能上我这里来撒啊!
  仙人灰溜溜的跑走了。
  我又安慰了谢濯一通,我告诉他,无论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都相信他。
  谢濯那天难得主动开口问我:“九夏,你在昆仑开心吗?”
  我不明所以,挠头回答:“虽然这段时间有点糟心,但一直都还挺开心的。玄青,没事,你放心,这些谣言,总有一天会平息的。”
  我笑着抱住他,“等真相水落石出,我带你去昆仑吃很多好吃的。”
  然而,我又想得太简单了。
  那个被谢濯打了的仙人,第二天失踪了。很快,他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昆仑西边黑水河的河边,他只剩下了下半截脑袋和半截脖子连在一起,那张大的嘴还在诉说他的惊恐,连着半截脑袋的脖子上,还有淤青的痕迹,那正是谢濯昨天掐的印记。
  事情更加说不清楚了。
  我相信谢濯,但昆仑所有人几乎都不相信他了,连带着我都成了包庇凶手的罪恶上仙。
  接连有人告请西王母,让人把我和谢濯抓起来,要给我们处罚。
  西王母一直将事情压着,但还是难平众怒,终于下了一道命令,将我和谢濯软禁在仙府内,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我心中虽然忿忿不平,但还是听从了西王母的命令。
  而谢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在我一日醒来的时候,谢濯就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知道我仙府外都是看守的人,所以不敢声张。谢濯走了两天,当他回来的时候,正是昆仑一个难得的雷雨夜。
  他浑身是血,脖子上的石头项链都露了出来,那石头在夜里也泛着蓝光,好像是雷雨云层外的那道月光,寂静又苍凉。
  他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回来,却没办法避过一直在等他的我。
  我坐在我们屋子的门槛上,终于看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当然欣喜又激动,我连忙扑上去问他:“你去哪儿了?”
  看到他一身的血我又担忧,“你怎么了?你没受伤吧?你让我看看……”
  谢濯推开了我。
  那还是我印象中的第一次。
  我被推到屋檐外的暴雨里,他进了屋,将自己关了起来。
  我站在屋外,不敢使劲敲门,只有一遍又一遍的问他:“谢濯,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去干什么了?”
  我跟他说:“你发生什么事你和我说,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的。”
  我还说:“你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冷啊。”
  雨下了一整晚,谢濯都没有让我进去。我试过想要闯进去,却被他的结界弹了回来。
  到第二天,门终于开了。
  谢濯站在屋里,神色已经平静如常,我看着他,我有无数的话想问他,比如——你到底去哪儿了?做了什么?之前的案件与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或者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有什么话不能让我进去说?你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但临到嘴边了,我却只说出了一句话:“你受伤了吗?”
  一夜受寒,问到半宿,我嗓音已经嘶哑只能发出气音。
  谢濯听了,回答我说:“没事了。”他抬手,试图放到我的脸颊边。
  我侧头躲开了他的手:“就这样?”
  我抬眼看他,“别的,你没什么要说的?”
  他沉默了很久:“我想让你开心。不知道,才能开心。”
  我望着他,没说话,我不知道我那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与眼神,但我看到谢濯眨了两下眼睛。
  仿佛他的眼睛,被我的目光刺痛了一样。
  他再次抬手,放到我的脸颊上,触碰了我的嘴角:“九夏,笑一笑。”
  我垂下眼眸,没有回应他。
  我想那或许是我和谢濯的婚姻里,我第一次对他失望的瞬间——我想,他把我当成了一只……无用的金丝雀。
  再后来,没过几天,西王母发现闹出这一系列事件的是昆仑的一个上仙,他不知从哪儿得了这邪门歪道的法子,以吞食其他仙人,来吸取灵力,西王母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将近堕入妖邪之道,他被诛杀后,此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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