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心中咯噔一声,下一瞬直接被灵丝拉着扯回了身体。
她倒抽一口气睁眼,便对上荆阳羽肃冷的脸,知觉才回归,荆阳羽带着怒气的质问,就劈头盖脸地朝着她砸下来:“你知不知道,修者神魂出窍,便等于凡人生魂离体!”
荆阳羽简直痛心疾首:“你啊……怪不得莫秋露夜夜神魂不稳,你是夜夜都跑下山去找那个外门弟子吗?你怎么就这么受不住寂寞,若是给锁魂的无常撞见,锁了魂魄,你要……”
荆阳羽生性稳重,难得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后怕得发颤:“你要我与双尊怎么活?”
宴春被荆阳羽这般急切和沉痛的质问,弄得心中又忍不住动容。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生性坚强的人,从生下来就被人护着,护了半生了,就经历过这么一次挫折,也就“叛逆”了这么一次。
宴春前些年,不止一次有过打算放弃一切的念头,想着做命运的傀儡,顺了所有人的意。她态度反反复复,一会儿想要寻死觅活,一会儿又想要尝试改变,这样阴晴不定,更让人将她当成疯子。
但宴春始终不肯真放弃的原因,并非是多么贪生怕死。
而是按照命魂镜中窥见的命数,她若放任一切发展,父母便注定要为她而死,她怎能让父母为她而死?
荆阳羽变心宴春虽难以容忍,但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在命魂镜之中要入魔。
荆阳羽这般渊渟岳峙的正道仙君,弟子敬重钦慕的表率,他怎能入魔?
他如何自处?
宴春被荆阳羽抓着肩膀,看到他因为担忧自己被白无常锁魂去,眼眶都急得有些泛红了,满腔的怨恨在这瞬间尽去,她抓住了荆阳羽的手腕。
“大师兄。”宴春如从前一样,满是依恋的叫他。
荆阳羽感觉到她的变化,眉梢一动,抬手将她抱入了怀中。
宴春泪流满面,哽咽半晌,荆阳羽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不用怕,你魂魄不稳,是因为灵府修复的原因……只要等我为你固魂后,便好了。”
宴春抓着荆阳羽的衣服,下定决心后推开他一些,开口道:“大师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撒谎的对不对?”宴春说:“你信我……”
荆阳羽看着她这样心痛不已,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宴春又提起了命魂镜。
“我真的窥见了命魂镜,我看到了共生颈环带来了报应,这是邪术啊,它会让我成为莫秋露的傀儡,我会亲手害了你们。我看到了我父亲母亲死在魔修手中,大师兄……我看到了你堕魔。”
“你们信我,为我摘去颈环,我说不定还能干干净净地苟延残喘个一年半载,我们好好在一起,不好吗?那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命犯孤星,不该留的,我死了,一切悲剧的因由就会消失,”
宴春说着,抓住荆阳羽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大师兄,你信我,我预知过共生颈环的作用,当初你们瞒着我养了莫秋露我也知道,这些你们当初没有人告诉我的,是我在命魂镜里面看到的,这还不能说明我说的是真的吗?我求求你相信我……”
宴春若不是不能直接暴力破除共生颈环,她早就动手了。
这颈环将两个人的命扣在一起,宴春可以不要自己的,可她的性子再怎么大变,再怎么怨恨莫秋露,不吝折磨她,想让她痛苦退缩,却也不可能真伤害她性命。
她的父母包括荆阳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地瞒着她给她扣上了颈环。
她不舍得父母和大师兄伤心欲绝,也舍不得离开他们,所以这些年没能干脆的寻死,更不可能出手害人,这一切,便是将宴春推到如今境地的原因。
她只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能拖一时是一时,却没想到,命运也早就看穿了她的懦弱犹豫,大张着獠牙巨口,邪恶地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可如果大师兄和父母能信她一次,能放过她,哪怕一次……
荆阳羽眉头微微皱起,他觉得宴春又在说疯话。但宴春这样子,他又心疼不已。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相信宴春,可她说的一切都太荒谬了。
宗门掌门成魔,门派分崩离析,双亲惨死魔修之手,她自己是个天煞孤星……
这些都太荒谬了。
“颈环的事情,莫秋露的存在,都是你在伏长老和宴长老的玉牌之中看到的,”荆阳羽态度温柔,像是在纵容着一个孩子胡闹。
“命魂镜连我都请不动,要集合整个门派的长老,再有掌门师尊亲自以山印请来,你如何窥见?”
荆阳羽摸着宴春的头说:“水云,我知道这些年你在涤灵池被压着,受苦了,但是你……”
“你别说了。”宴春松开了荆阳羽的手,脸上期盼的神情渐渐消失。
他还是不信她,觉得她在说疯话,她当初偷看母亲的留影玉,只是为了证实命魂镜之中的预言是真,可这却成了她无法取信的证据。
宴春松开手向后一步,眼中那点动容都消散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