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一把汗,手湿漉漉地伸到我的面前,捏了捏我的脸,阿芝是吧,听话,叔叔带你玩。
好看的衣服才穿上不多久,就脱了下来。
叔叔贴着我的脖子,用力地喘气。
小爱说的没错,很痛,一点都不好玩。
后来,我才明白,大荒年里20斤米面粮食的交易以及那些孩子最终的结局。
14岁那年,尚是春寒料峭时。他出现了,带着玲珑画报的捐赠款,来到福利院。给福利院的孩子带来了书本,纸笔文具。告诉大家知识的可贵,如果可以,尽量接受教育。
他是个文化人,穿着熨贴合身的西装,领带工工整整地掖进毛衣领口,露出一个完美的领结。良好的仪态和保养得当的外形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有人叫他张编辑,有人喊他张老板,有人直呼他的大名张富,后来我喊他爸爸。
他说他年纪大了,工作也忙,尚未娶妻,孩子的事情怕也是没有着落。
院长妈妈建议他领养一个孩子,正好趁这次捐款,可以看看福利院的孩子,说不定有合眼缘的,可以带回去。
我们站成一队,列在福利院狭长的院子里。天很蓝,空中没有一朵云。柳树开始冒出细密的芽,远远看去只有浅浅的一层绿色。
大家知道如果被挑中,就会搬到大院子,不用再为衣食担忧,所以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让自己被选中。粒粒就穿着她最好看的绸缎衣服,小玲则绑了一个很时兴的头发。而我紧紧地攥着那位先生刚刚带来的教育报。
果然他选中了我。
后来他说,他喜欢聪明的孩子。
夏天过去之后,我顺利地被送进了浸会神学院,成为了一名学生。
如我新父亲希望,我努力地汲取知识,学习礼仪,如何社交,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
父亲总是很忙,出版社的事情,广告设计排版,总有不少人要邀请他吃饭。应酬总少不了喝酒。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喝的酒也越来越多。好几次都是一身酒气被旁人送回来。
有一天晚上,他醉酒后爬上了我的床。
他抱着我,嘴唇在我耳畔呢喃着,阿芝,我真的很喜欢你,不要做我女儿了,做我的妻子吧。说着嘴唇在我脸上游弋,最后堵住了我的嘴巴。他的舌头像一条湿滑的鱼,塞进了我嘴里。
我好像已经不会拒绝了。
我害怕,我不要,别碰我,话语哽在喉头,拒绝的话,我从来都说不出口。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维持着这样畸形的关系。
白天他是正气凌然,相貌堂堂的张老板,我的父亲。
夜里他是道貌岸然,精神抖擞的张富,我的丈夫。
我隐隐想摆脱这一切,但又无能为力。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父亲给我的,如果我离开他,乱世中又该怎么生存呢?
学校里今年来了好几个新辅导员,听同学们说除了负责主课教程之外,还有辅修课程心理咨询。这几个老师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心理学正是目前国外研究的重头戏,所以学校也很重视。每个同学都得选一个老师上心理咨询课。
我选的老师是柏岩,一个非常年轻的辅导员。听说他很厉害。
第4章
柏岩,是浸会神学院新入职的化学老师,还负责部分学生的心理学辅修。
我阴差阳错选到了柏岩老师的心理学课程。他的授课风格与我以往的老师完全不同,他年轻,朝气,不拘泥于形式和规则,常常希望学生反驳他,与他辩论,基于学术方面的交流多多益善。他总是穿着长衫,行色匆匆地走在校园里。
我和柏岩熟悉起来是因为心理学课程里做的罗夏测试。那些奇怪的墨迹,让柏岩解读了另一个我,那个藏在内心深处的我。
他说人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说他可以帮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需要帮助,维持现状似乎就已经花费了我所有力气。
他的特别关注让我一度非常紧张。朋友们打趣问我说是不是要搞师生恋。只有我知道他是好心。
流言是阻隔不断的水流。
父亲听说了师生恋的传言,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鼻子骂,完全没有风度可言,“让你去学校不是让你乱搞男女关系的,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我被关了禁闭,学校也不许再去了。床事反倒更频繁了。
独自在家的时候,脑子总是昏昏沉沉,我有时候会想难道这辈子就这样度过了吗?做一个玩物,没有思想的存在吗?
不,这辈子不知长短,总得为自己活一回。
我联系了同属柏岩老师心理辅修课的学生,希望由她向柏岩老师转达我目前的状况,并获取他的帮助。
他让朋友传来信件,还有一小包安眠药。
信中他说,纵然这个世界乱糟糟,你还是干干净净的,可以悬在某个人的心里,做他的太阳和月亮。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人生总有很多意外,难说就发生在你洗澡或者吃饭的时候。
我并不追求高级的料理,华丽的服饰,或者住在一个巨大的房子里,享受簇拥和服侍。我才16岁,爱情这东西太奢侈,男人我也敬而远之。我有双手,有知识,肯努力,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如果张富死了,我……会获得自由。
自由,多美好的词语啊!
我萌生了大胆的想法。
意外,或许是张富最终的归宿,而我,可以制造一个意外。
浴室地面瓷砖是我挑选的浅灰色磨砂面料,为了防滑,浴缸前特意铺了一块长绒地毯。
我拿香皂的边角料在地毯掩盖的瓷砖上打磨,确保整块瓷砖都被香皂覆盖。试验了多大的水量能使地面湿滑,一踩就滑倒。浴缸里得放多少水才能让人淹没无力挣扎。
我想万事具备了。
特意支开李嫂,让她回家休息。在张富应酬回来后再给他灌酒。泡澡的水放好,地毯挪开,以为他搓背为由,把地面打湿。然后回房间喝下两粒安眠药。
事情按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我倚在浴室门口看着他,先是滑倒撞到了头,然后我扶着他坐进浴缸。一开始他还有些挣扎,随着时间推移,水面平静下来……
我蹲在地上用刀片把香皂涂抹的痕迹刮掉,全部扔进马桶冲走,地毯归位。我喝下安眠药,睡了长久以来难得的一次好觉。
唯一走偏的是李嫂在我醒来前报了警,警方委托了方不凡来调查案件,并且请了柏岩老师回警局协助调查。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张富死于人为设计的意外,尸检鉴定为溺亡。可能出于女性的同理心,方不凡没有再深究这个案子,警察自然更是查不出什么,只想尽早结案。柏岩老师在羁押24小时后被放了出来。
我解雇了李嫂,变卖了张富的房子,带着大笔资金离开上海。听从柏岩老师的建议,去往德国留学,他为我引荐了他在德国学习时的心理学教授。
我即将拥有一段新的人生。
“cut”
等道具组帮他解开手铐,陆之渊将额前的碎发抹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陆之渊的部分拍完了,方不凡的扮演者袁晓给他送上杀青的花束,A,B两个组今天有好几位演员杀青,现场都在合影留念,场面热闹极了。
合影的间隙,陆之渊在片场看到了那个叫做夆廖若的女孩。她依然穿着昨天出现在他房间的那身衣服,像一个走错片场的群演,自行游荡在偌大的拍摄现场,面上不显山露水。
而现场所有人除了陆之渊好像都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在陆之渊一脸讶异的表情中,她机敏地避开一个直直冲她而来的灯光师。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在她身侧来回穿梭,却丁点儿没注意到她。夆廖若虽然面上平静,但她的举手投足分明是个好奇宝宝,她伸手去触摸收音话筒,手感很好似地多揉了几下,又蹲在灯光前,先是伸出两个手指,在光里晃了几下,看到地上的影子,心血来潮一般,两只手并在一起,不知道笔了一个什么东西。陆之渊站得远,看不清楚,但他分明看到夆廖若的脸上有笑意。
夆廖若意识到有人在看她,转头四下逡巡,没一会儿目光就锁定陆之渊,面孔又板出一个古井无波的佛系神情。陆之渊便扭过头,不再看她,但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
夆廖若悠悠然在片场瞎逛。她对于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很惊奇。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摸清生命契约对象的底,知道陆之渊是个演员,演员的工作就是拍戏,这个戏的背景是民国,陆之渊今天杀青,也就是拍完了,可以回家了。这个剧组的布景师是界内非常出名的细节控张杨团队,片场角角落落都是做旧的布景道具。很像,和当年她从沉眠中醒来看到的沪上风光差不太多。待她逛得差不多了,陆之渊这边拍照留念也近尾声。晃眼间,夆廖若就站到他身后。
“一会儿别去吃饭,会出事。”她贴上来轻声说。细碎的风拂在他耳边。
陆之渊的耳朵迅速地红了起来,一下蔓延到脖子,他有些不自在地揉揉耳朵。
过了一会儿,导演举着喇叭喊大家收工一起去吃饭,导演拍着胸脯说今天他请客。剧组进度过半,一切顺利。这天又有好几个演员杀青,也算是送别饭,大家兴致都很高昂。
陆之渊没法参加,倒不是因为夆廖若的警告,这边的工作虽然告一段落,但他明天一早还有一组拍摄,提前和摄影师那边沟通过,对方想要清冽的少年感,希望通过朝阳,云海,水雾这种元素表现,总而言之,要很早到拍摄地点。今晚得赶回海市,实在赶不上吃这顿杀青饭。
陆之渊十分抱歉地向各个工作人员告别,收拾好东西便赶飞机去了。
凌晨刚下飞机,信号一联通,信息涌了进来。朋友们都在问他怎么样?陆之渊一头雾水。刚想回复消息便看到微博推送:“疑似《方不凡》剧组聚餐,多人食物中毒,医院治疗中,剧组停工整顿。”
配图是医院大厅,好几个晚上刚刚打过招呼的熟面孔非常不适地坐在急诊室椅子里或者靠在墙边。
他立马发了微信给导演。
过了很久导演才回了消息,确实是食物中毒,他挑的饭店以次充好,用了一批不新鲜的海鲜,食物没有熟就上桌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大家都是轻症,就是上吐下泻,挂了水再调理几天应该问题不大。
导演开玩笑说陆之渊你小子运气蛮不错,不然这会儿也在挂水。
陆之渊看他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放下心来。
又和剧组关系不错的同事发消息慰问,大家虽然身体不适,精神都还挺好,还在大群里开玩笑说正好歇两天了……
这头忙完再给朋友们回消息报平安。
本还有些困倦的身体,已经恢复精神。陆之渊顺着通道往外走,侧过头又看到了夆廖若。他吓了一跳,前后看了几眼:“你,你……怎么在这?”
夆廖若:“别紧张,我是在这等着你呢!不是和你一起飞过来的。”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可以跟你回去了吧!”
“那边有人好像在拍你?为什么她要拍你?”说着她突然指了指出口方向,有一个背着红色斜挎包的女生,正朝这边举着手机。
陆之渊抬起手往后拨了拨头发,然后向那个女生方向摆了摆手,“是我的一个粉丝,最早支持我的人。”他朝那边走去,侧过头对夆廖若说,“等我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夆廖若好奇地站在一边看他和那个粉丝说话,他轻轻地笑着,说话也很温柔,不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凶巴巴的,只知道赶她走。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啊?”陆之渊拿起女生手里的本子给她签名。
“群里说你今天杀青,明天有其他拍摄,我就想你可能会回海市,便在这边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女生又拿出了几张照片,陆之渊顺手接过去一起签字。“听说你们今晚杀青宴有人食物中毒了,你没事吧?”
陆之渊笑了笑,“有事我就该在医院了,我提前走的,没去吃饭。和其他人就说我挺好的。”
女生涨红着脸连连点头,“陆哥,你知道我的,我不会乱说的。”
说话间已经签好了,陆之渊接过女生手里的花,帮她打了车,并嘱咐她以后太晚就别来接机了。对方听话的一一应下,“陆哥,你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好,我会的。”
第5章
送别粉丝,陆之渊有些无奈地看向夆廖若,“有地方去吗?”夆廖若见事情有转机,立马摇头眼巴巴地望向陆之渊。
陆之渊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走吧,我那边有空房间,你先住着吧,什么时候你想走了,和我说一声。”
夆廖若见陆之渊终于松口了,抚了抚衣摆的褶皱跟了上去。“我现在得一直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陆之渊:“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个胖子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他是我团队工作人员。”
“那我也是团队工作人员。”
“你不行。”
“凭什么说我不行?那个词叫啥?我可以当打手,保护你那种!”
“你是说保镖?”
陆之渊瞅了瞅夆廖若的小细胳膊细腿,发出灵魂拷问。“成年了吗你?我可不能雇佣童工。”
夆廖若先是一愣,“你是说我多大?”她垂着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可能两千三百四十八岁。”
陆之渊气笑,他举起手掩着眉目,清朗的笑声依然穿透空气,直直坠入夆廖若的耳畔。
夆廖若很生气,这个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相信她,小看她,挑战她的底线。
不过,她已经成功在他身边了,她要好好弄清楚睡得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奇妙被唤醒了,还莫名其妙签下了生死契约……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空气里尚有未散的雾气。小包和Mary来陆之渊家接他去摄影棚拍摄,一进门就看到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打瞌睡的夆廖若。
两人显然是对突然出现在陆之渊家中的陌生女子有12分的好奇,两人小声嘀咕,清河寺的符可真灵啊,这招桃花的符在短短两天时间便招来这么大一个姑娘。女孩子很漂亮,就是年纪看起来有点小,打扮有点中二。小包说着又摸了摸有些后移的发际线,心里暗暗打算好好用那不脱发符保住自己的秀发。
陆之渊抓着手机从卧室出来,见这情形,立马清了清嗓子解释,“是我新招的生活助理,我妈那边的亲戚妹妹小,小夆。别在那瞎八卦了。”他揉揉头发,接着道,“Mary,有没有小姑娘衣服找一套给她换上,二次元,实在是……哈哈……哈哈。”说着干巴巴笑了两声。
两人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