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贺怀辰见温昭这样, 便又把她挡得严实了一点后向顾蓁行了个礼节, 顾蓁望着温昭的动作脸上笑意更浓,但到底没再开口。半响温昭感觉脸上的热度消退了, 才慢慢地挪出来, 弯着眼睛向顾蓁行礼。
等再抬起头来,温昭发现了顾蓁身上的一点不自然的地方,她隐隐能够透过顾蓁的身体看到位于她背后的一点光景。她如今这状态像极了在大幻境之中,温昭作为旁观者的形态。
可如今已经出了幻境,那顾蓁这是……
“哦, 我已经死了啊。”顾蓁倒是无所谓, 大大方方的开口, “毕竟那是永生之火嘛。”
哪怕已经有了猜测,但实际听到当事人这样说出口还是让温昭鼻子一酸, 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明明第二天一切就会结束,明明这是他们努力了十年才达到结果, 明明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
顾蓁一看温昭的反应连忙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只能看着眼泪穿过她的手指而滴落。她的表情一瞬间怔愣了一下, 很快又无奈地笑起来:“符离爱哭, 养出来的徒弟也爱哭。”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温昭咬了咬下唇,努力擦掉眼泪,不想让顾蓁难过,这样子意外惹人怜爱,顾蓁没忍住虚虚地搂住温昭:“好可惜,若是你当了我的弟子就好。”
“说起来,”她遗憾地放开手臂,决定说些别的话,“符离没把我的合欢宗搞破产吧?”
温昭摇摇头,把合欢宗的现状说出来,又着重讲了两道如今已经和解的事情以及自己来太衍宗交换上学的事情。她说得仔细,顾蓁也听得认真,特别是听到温昭一口一个贺怀辰教了自己很多时,视线更是在一旁安静站着的男人身上打转。
顾蓁有些笑得停不下来,这是完全与当年不同的情景,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画面,如今能够实现……真是太好了。
她的笑落在温昭眼中,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接着温昭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原本若是顾蓁还活着,现在的合欢宗宗主恐怕是她才对,但老狐狸究竟又是怎么去的合欢宗,还做上了宗主呢?还有那一枚手铃,在温昭看到的画面中似乎没有出现。
“那晚在孟承安把我带走之前,我就给手铃下了禁忌塞给了符离,只有他懂星宿之力。不过好在看你如今这样平安长大,想必他也早就解除了这个禁忌。”顾蓁耐心地回答着温昭的问题。
自从温昭和贺怀辰进了幻境,他们在看自己与牧思远的过往,顾蓁则在看他们的现在。
其实对于温昭而言,平安两个字从来不该用在她的成长中,但是无法否认,在老狐狸出现之后,一切似乎真的平安起来,她垂着眸子认真地这样想。
就在温昭短暂出神时,顾蓁看着她的表情柔和地笑了一下后,将视线挪向贺怀辰,有些犹豫却还是轻轻开口:“你师父还好吗?”
在提到牧思远时,顾蓁产生了些胆怯的情绪,她屏住呼吸,生怕听到的是不好的答案。
“他不太好,”一瞬间,顾蓁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不禁握紧了些,指尖掐住手掌心的软肉,就听到眼前的人继续说,“他一直在找你。”
贺怀辰很清楚在自己稍稍长大一点后,牧思远便一直在太衍宗之外,他一个个小世界找过去,只想找到一个人,但牧思远永远不会知道他想要找的人早已在多年前便为了送他安全离开而甘愿赴死。
“一直……?”顾蓁喃喃重复了一遍。
“嗯一直。”
贺怀辰记得云清舒有一次太衍宗大典时有些喝多了,她边哭边说出当初牧思远接过宗主之位前送出无数个纸鹤去邀请顾蓁来看,但在那一天他在太衍宗门口从早坐到晚,等到漫天黑夜降临的事情。
“牧师兄……”云清舒站在牧思远背后叫了他一声,她想说顾道友可能有事不会来了,正魔两道和解她作为合欢宗即将继位的宗主也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也许她一时没时间看纸鹤也说不定,也许她在赶来的路上也说不定……
但云清舒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皆被嘴中的苦涩堵了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顾蓁不会来。
半响,牧思远站了起来,他回过头看了简辽一眼,声音嘶哑:“我想去找她。”
太衍宗宗主向来是忙的,需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按照惯例,没有哪一个可以长时间离开太衍宗。
牧思远很清楚,简辽也清楚,在场众人都清楚。
可简辽还是点了头。
“师兄你放心去,”
“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管好太衍宗的一切。”
云清舒说得极快,她不管边上崔念的阻拦,全部说了出来,“牧师兄和顾道友已经很苦了,凭什么这个世道是这样,凭什么好人得不到回报啊?”
下面弟子鸦雀无声,简辽也半响没有说出话,他沉默了好久慢慢放下手中原本要喝的茶,缓缓开了口:“印飞昂,先把你师父扶回去,她喝得有点多了。”
等到云清舒被带走,简辽才看向下面的弟子,原本给每人喂点忘草便好,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为苍生生离死别是太衍宗所有人的宿命,可正因为这样,每一个太衍宗之人都更加希望身边的同门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更希望能看到他们恣意灿烂地生活。
代替自己去活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这是当进入太衍宗的那一刻,每一个人的觉悟。
几乎是出乎一致的,所有人都选择将这一晚的事情作为一个秘密深埋于心,只是每一个人在每一次历练时都会下意识多关注一分是否有顾蓁这样一个人存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