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越靠越近,宋清如暗叫不好,慢慢往后挪去,谁知这小子早有准备,一手按住她的后脑,道了一声:“别动。”
懒花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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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淮南族少公子以十万精兵为聘,求娶云姝公主为妻,此诏书一出举国震惊。
淮南一族向来兵力雄厚固守一方,从不干预皇家作为。此番结亲不止是初次对皇家示好,更或许是有意要臣服皇室。
宴帝大喜,封淮南少公子裴子钦为定南大将军,并赐一所在京城的别院,名曰不舍小妹远嫁,在京中也好照应。
云姝公主又在给挑府里的下人挑刺了。
之前都传大兴云姝公主知书达理容貌不凡,可自从她回绝了齐国的和亲嫁给了淮南少主裴子钦之后……世人皆知传言不实。
因为这位公主不止刁难任性的很,还是一等一的醋罐子。
云姝一身鹅绒黄的蜀绣罗裙,坐在那一把镶了金边的红木椅上,轻轻抿着口从宁王妃那撬来的雨前龙井,细眉一挑像是品到了这茶中奥妙,随后便放下茶盏故作忧心的叹了口气,这是她每次找茬前的标准前戏。
“你这身上穿的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这胳膊是露给谁看得,莫不是想趁本公主不在勾引将军?”她每说一句话,脸上的脂粉就稀稀拉拉的往下掉,她虽妆厚,但怎么看都是气若幽兰、仪态万方的美人。
“公主,在厨房里干杂活都得撸着袖子,况且老奴已经年过四十了啊……”牛大婶委屈的满脸通红,却也不敢稍微挪一挪跪麻的腿。
“借口,都是借口,打二十板子拖出去。”云姝丝毫不理会牛大婶的解释,摆了摆手暗示小厮把人带下去处置。
见牛大婶哭的呼天抢地,其于的丫鬟婆子们都立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是上去求情了。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现在时局不稳,齐国虎视眈眈动作不断,他们的将军又政务繁忙琐事缠身,可偏偏这位夫人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但毕竟她是宴帝唯一的妹妹,还是他们少主花了十万精兵请回来的“祖宗”,就算进府没几日就赶走了不少人,还搅得整个将军府不得安宁,但也拿她没辙。
正当云姝横眉冷对大龄小三的时候,一个身穿褐色圆领袍的男子负手靠近了她,男子腰别佩剑,剑眉斜飞,怎么看都是位英姿飒飒的纨绔公子。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淮南少主,如今的镇南大将军裴子钦。
他一勾手搂住了自己的娇妻带进怀里,带着调笑的语气哄道:“哎哟,我的宝贝,你要是生气了就告诉为夫想要什么新鲜玩意便是了,何苦在这为难个下人?”
这话云姝自然就听不得了,秋波一转,眼光里立马就闪出泪光来,抽泣着质问他:“我为难她们,裴子钦你是不是魂给他们勾走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摸摸了下巴回忆了一下自己历来的眼光,蹙眉问道:“夫人,不知道你怎么评价自己的容貌呢?”
云姝不假思索的张口就道:“本公主是大兴国最好看的女子,你有异议?”
裴子钦立刻装作没事人一般摆手赔笑,他这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宠溺:“没有没有,实至名归!童叟无欺!一平如洗!”
云姝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
见云姝起疑,裴子钦赶紧开口转移话题,故作镇静道:“夫人呀,你看最近齐国因为你之前悔婚的事在边境闹得不可开交,你皇兄今儿又在朝堂上发了一通大火呢。作为大兴的公主,你是不是该关心关心时事呀。”
裴子钦本想借机让云姝多在房里歇息歇息,少出来与这些下人们耍嘴皮子,不料云姝却抓错了重点。
云姝瞪了他一眼,故意借口试探他,“你要是这么关心政局大不了我们和离之后,我再嫁去齐国!”
“诶别别别,为夫错了,这就掌嘴……”说完,裴子钦就装模作样的要往他那张好皮囊上下狠手。
云姝见不得他暴殄天物,急忙伸出手拦着,没想到却被他反手扣住递到了唇边印下一吻。
见惯了他这般没个正经的云姝轻哼着抽回了手,问他之前的那桩案子,“上次的命案还没有着落?”
提到这个裴子钦忍不住蹙眉,这件案子他陪着大理寺卿查了整整三日都没有一点头绪,好像那些刺客都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确实是小瞧了齐国那些人,安排了那么大一场刺杀,竟然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云姝点头,明白其中利害,只是宽慰道:“齐国狼子野心,妄图吞并大兴已有数年,想来上一次和亲也是一场阴谋,说不准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裴子钦刚准备搭上云姝肩膀的手一抖。
“夫人,你这是咒我么?我说了我和牛大婶是清白的!”
在定南将军府的一所别院内,冰蚕丝制成的屏风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这一扇屏风由百名绣娘耗费精力而成,上头描绘的正是大兴朝的山川与围城。
红日东升,山河入梦,这是宴帝送给云姝公主的嫁妆。
屏风后面的云姝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大兴皇族之女总能撑起皇家风度。
裴子钦盯着镜中女子的仙姿玉色有些无法自拔,当初他为了眼前这个女子不惜与父亲抗衡,一意孤行向宴帝卑躬屈膝,差点就成了背叛淮南一族的罪人。
世人都说淮南是一块奇地,那些淮南人虽也是大兴子民,却从不纳税,不服管教,只因为那淮南城主不止经商的手段了得,更是善于练兵,所以多年来宴帝只能放任他们不管。
直到裴子钦前来和亲,这持续了近百年的规律才被打破。
在遇见裴子钦之前,云姝就被安上了和亲的名号,准备三日后送往齐国,她不愿自己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嫁了,连夜扮作宫女逃了出去。
在一个月黑风高阴森恐怖的夜晚,她是木云姝,他是裴子钦,奇妙的爱情在客栈一脱裤子就开始了。
饥肠辘辘的逃婚公主,混的不见得比乞丐好上多少,第五日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途径一家酒楼为首的是两个市井混混,二人贪图她的容貌,非要云姝一人送上一个香吻才肯赏她口饭吃,幸好这时裴子钦来京都云游撞上了这逼良为娼的一幕。
“哼,我当京都是什么好地方呢,这没人管的野狗竟也是扎堆的叫唤。”他那时候踩着一双四处掉屑的草鞋,绑着一头杂七杂八的冲天辫,冲进人堆里就是一通乱骂,俨然是一副外邦小族的硬汉模样。
这位外邦硬汉不止好心替云姝赶走了那几个地痞,还点了一大桌子好菜请她吃。
“多谢公子今日仗义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云姝大口大口的喝着鸭汤,学着书里那闺阁小姐答谢救命恩人的戏码照搬说词。
她本以为裴子钦也会一拱手,说句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话,谁料这厮竟全然不按戏本出牌。
“有的报!有的报!你亲我一口,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哧溜添了回嘴唇,给云姝抛去一个媚眼。
云姝只当他是开玩笑,可当裴子钦眯着小眼,将半张脸送到自己面前后,她才意识的自己是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情急之下她想也没想就端起了桌上的一盆玉露糕,整盘扣在了裴子钦的脑门上。
她刚准备开溜,裴子钦就一脚绊倒了她,云姝情急之下拽了裴子钦的衣角,同时竟然摸到了他的衣带,这那么一使劲,裴子钦的裤子就被她拽了下来……
二人无语凝噎的呆了半响。
终于……裴子钦还是忍不住先提起了自己的裤子,以非礼外乡人的罪名此作为威胁将云姝留在了身边。
斗转星移,彩云易散。谁会想到那比乞丐还惨的女子是大兴公主,那没品位的硬汉是淮南少主?
入夜时分,裴子钦看着案几上的公文有些心烦,听说齐国的刺客已经偷偷潜入了皇宫还盗取了兵部机要,他正愁这事要怎么给宴帝汇报时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听说你把我的贴身小厮换了?”
云姝立在那面屏风前面发呆,被裴子钦这么一问便回过头来解释:“那是因为昨天我见他摸了你的屁股。”
“可他是个男人。”裴子钦失笑,并对自己夫人的占有欲有些吃惊。
云姝带着半点警告的意味,拿之前的案子说事:“男人才更可怕,你知不知道户部的张大人因为一个小倌休了自己十多年的发妻,之后就被齐国的刺客给杀了。”
裴子钦抽了抽嘴角,直觉头皮一阵发麻。“夫人,我觉得这两者没有直接关系。”
初晨,云姝起的早,坐在床边板着手指数日子。
她听着躺在身侧的裴子钦均匀的呼吸,忍不住翻过身去用指尖勾勒他的脸庞。长发散落在肩上,一件薄衣能清晰的瞧见他胸前的轮廓,这武将出身就是不一样,周身摸不出一丝赘肉。
成亲已月余,裴子钦非但不嫌腻,还日复一日的更缠她了。
“怎么起的这么早,是饿了么,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做吃的去。”裴子钦睡眼朦胧的就要起身,却被云姝按在了床榻上。
她香娇玉嫩楚楚动人的样子,一下就让裴子钦睡意全无。
裴子钦勾起笑容,支着脑袋,眼光却在她的香肩上徘徊。“可是昨日不够让夫人满意?”
“就你不正经。”云姝轻推了他一把,拢起衣衫。
裴子钦依旧不改那笑容,抬手抚摸上女子的玉臂,埋在云姝胸前轻轻一嗅。
他还没开始再动手,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大理寺卿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就是喊老子去喝花酒,现在是白天!”裴子钦没好气的吼了门外那个会挑时候的小厮。
接着他咽了口口水,目光如炬,翻身压住云姝,与佳人耳鬓厮磨:“没事媳妇,我们先来做点正经事,一会儿我策马去骂他,不耽误事。”
“将军,大理寺卿死了!”
裴子钦身子一僵,急忙跳下了床,“夫人,为夫觉得这件正事不能急于一时,我去去再来。”
大理寺卿死了不假,可是听大理寺的人说他们跟了凶手一路,却在裴子钦的府门前跟丢了,之后他们还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发现了血迹。
从一开始那几个被害的官员,再到大理寺卿,这几个人死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和裴子钦有过交集。
这件事一定是冲着裴子钦来的,而丢失的那一张军机图,恰好也是关于淮南附近的布局,现在这一切矛头直指裴子钦。
看来那些齐国人是想借机挑拨淮南和大兴的关系,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云姝抽回思绪,瞥了一眼丫鬟端上来的新茶,这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好似一团迷雾萦绕在杯沿外经久不散。
她刚把杯子递到嘴边,裴子钦却正好在这个时候踢开了大门,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嫁祸,这分明就是嫁祸!”
方才在朝堂之上,宴帝在第一时间召集群臣商议,还请裴子钦入席提出意见,可大理寺的人竟串通一气说他们主子生前只和裴子钦在一块吃过酒,而裴子钦自己又拿不出什么自证清白的证据。
两方权衡之下,宴帝虽然料到这是齐国的离间计,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得已要给裴子钦施压,命他在两个月内平定齐国。
其实大家心里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宴帝如今得到了裴子钦这一枚武将,自然要人尽其才,这个时候平叛齐国是最好的时机。
只见他怒气冲冲的坐到了一边,抿唇思索,他撩起衣袖时眼角一瞥,顺势拿过了云姝的那一杯茶。
云姝来不及阻拦,眼见他刚喝了半口就喷了出来,裴子钦拧着眉毛,话都说不清楚了:“肿么这么烫!”
云姝叹了口气,刚想伸手给他擦干嘴角的茶渍,裴子钦却突然目光一滞,随即嗅了嗅这杯盏,面色凝重道:“快去找个大夫来。”
得知了真相后的裴子钦差点把桌子都给踢翻了,原因是大夫从这杯茶中查出了能够克制女子受孕的药物——麝香。
那前来出诊的大夫见这架势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拱手劝道:“都说齐国的眼线布满朝堂,如今不少官员枉死。他们多半是因为宴帝悔婚而迁怒了云姝公主,将军也要早做提防才是。”
裴子钦闻言,一手捏碎了那一只杯子,握紧的拳让指甲更深的镶入了手掌内,“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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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钦同意了出兵,不过他唯一对宴帝开出的条件便是——带着云姝。裴子钦知道,现在的京都风云诡谲,齐国的那些暗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而宴帝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竟也默许了这么一件荒唐事。
而云姝则只想带着她从宁王妃手里骗来的一笼鸽子前往,毕竟在塞外一边看风景一边烤鸽子吃,是她三十岁之前的人生目标。
云姝说这话的时候,裴子钦在一旁插嘴,说什么他在三十岁前的人生目标就是和心爱的女人在塞外的芦苇荡里快活一夜,当然这个目标只存在于云姝用水杯砸他的脑门之前。
从京都到齐国边境的这一路上,云姝时不时说要吃江南的桃子,要看云城的烟花,大军一路绕了不少弯路,直到半月后才到达边境。
可是无论云姝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裴子钦依旧是笑得濯濯如春月柳一般,从不说个不字。
寒秋渐起,草木摧折,秃鹰盘旋于黑夜之上,战马长嘶窥人影暗动。
“啊——非礼啊!”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边境的长夜,吓的无数佯装镇定的将士们坐立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国请来什么什么天王叫阵来了。
裴子钦听见了云姝的呼救,急急的冲入了那一顶营帐之中,只见云姝衣衫不整,已然哭成了个泪人,而另一边则是抱着被子,死死捂着自己全身的何副将。
“夫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何副将他骗我前来,竟然要……”云姝一头撞进裴子钦的怀里就开始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中间好几次都险些要哭晕过去了。
何副将这时候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吱吱唔唔连一句整齐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手指着云姝发愣。
裴子钦赶忙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拧眉瞧着这疑点重重的案发现场,安慰道:“云姝,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
云姝一听他要拂了自己的意,立即跺脚打断了裴子钦:“不如什么!他妄想染指本公主,你身为驸马怎么能偏袒他!”
见云姝的脸已经开始冻的发白,因为生气她的声线也扭曲了几分,裴子钦只好接着问她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