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酒已送到,这人便未曾逗留随了苏皖出门去,苏皖压下悬着的心,锁上门就见到了苏茴身旁的空杯子。她慌忙上前去叫苏茴吐出来,可酒已下肚,哪儿有什么回天之术。
待霍元棋赶回来时,苏茴吐血不止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招手让霍元棋过去。到底是亲姐妹苏茴的美貌并不是仅存于脂粉之上,如此境地她更是白玉无瑕的存在。
“霍公子,有件事苏茴愧对你……要说是我守株待兔倒也不假,是我两次在熏炉里下了迷香。只是当时父亲病危,我怕他……怕他放不下,父亲一直看中你……”苏茴面无血色,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阿皖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霍元棋听其言心底陡然一滞,他握着苏茴的手没底气的安慰她:“没事的苏小姐。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别怕,我和阿皖都在这呢。”
“我妹妹……就拜托霍公子照拂了。”苏茴凝噎,艰难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合上了眼。
霍元棋听罢重重点头答应。阿皖还在一边呜咽,他拖她入怀,听她责怪自己:“我自小就克死了母亲……我父亲不喜欢我,姐姐现在也因为而死……都怪我……”
泪珠从苏皖的脸上滑落,霍元棋看着煞是心疼。同样他对苏茴也惋惜、也愧疚。
霍元棋只抱着她,任由她哭闹,等她累了在耳边安慰她:“不、不是你的错。你还有我在。”
不多时两个小斯来报:“少爷,方才我们在外头抓住了一个地痞,身上有荷香姑姑的香袋。”
霍元棋自然清楚家中那个毒妇的手段,他的眼神从漠然变为凌厉道:“我曾经忌惮着她家在苏州城的地位,现在她做出这种事来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魏家也没能耐护的了她。”
不知何时院中的树叶上也沾染了秋意,风卷而过抖落了些许深黄的叶子,檐上群鸟掠过不留踪影也了无生息。
后记:桃花扇
苏州阮林戏班的《桃花扇》红极一时,不少洋人货商都慕名而来听戏,台上的李香君一颦一笑皆引得观众赞叹连连。
饰演苏昆生的男子在台上唱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句话末了,一个小男孩坐在妈妈的腿上看着隔壁的俊俏叔叔露出欣喜的神色。
“你可知这台上演李香君的名角儿是谁?”
“这阿皖姑娘在这戏园子里不少年头了,我怎么会不认识。”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阿皖姑娘可是苏州城丰南布庄的少夫人呐。”
听了另一边几个宾客的话,那隔壁的帅叔叔笑的更灿烂了。
念念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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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窗纱覆盖在落地窗上,透过这层迷雾看姑苏城的街道别有一番风味。
灰色的屋檐保留着江南水乡最初的模样,干净的白墙让人有片刻的错愕,觉得自己似乎立足于二三十年前的苏州城里,下一刻的回眸就会对路过的君子一见钟情。
“又见面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之一,许南桥。”
坐在病床上的宋清如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正立在她床头。这个男人很高,样子倒是十分好看,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怕是个抢手货。
他白大褂的领口微微张开,袖子挽到了手臂上,皮肤倒是细腻,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
宋清如没有答话,却已经用略带疑惑眼神询问他:我们认识么?
男子还挺有眼力见的,耸了耸肩与她开起玩笑来,“嗯……在急救室里,不过那个时候你昏迷了,肯定已经不记得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是在家里晕倒了,前段时间她一直觉得做什么都吃力,肯定是因为公司近况加班太久了,也没有机会好好休息。
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的移动着,这倒提醒了宋清如,她看了眼差不多挂完的点滴就要自己动手拔针,“我没病,我要出院。”
许南桥两步就到了她面前,一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宋小姐不能讳疾忌医呀,你现在还在危险期。”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袭来,这倒让宋清如微红了脸。
强行镇静的她冷眼一瞥,倔强的抽回手,语气里满是厌烦:“你们都是他派来的吧,为了我手里的股份还真是不择手段。”
早就听说这位宋小姐是宋氏集团总裁唯一的千金,本地杰出青年排行榜的常客,但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为常人道也。
“您是说,您父亲宋益生?”
“她才不是!”宋清如的声音提高了三个分贝,一改方才的态度。
许南桥不明白这位好看的小姐有什么紧急的事,只好例行公事的告知她目前的状态。
“宋小姐,你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了,我们初步诊断您很有可能是急性早幼粒细胞血液病,过一会儿我们会为您做进一步的检查。”
宋清如一脸冷漠,咬定了是宋益生那个混蛋安排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困在这里。“买通你们花了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放我出去。”
“宋小姐,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就算现在出院还是会出现昏迷状况,目前你的血小板根本不足以维持日常运动。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最近经常觉得疲劳乏力,小腿上有莫名其妙的淤青,腹部以上有出血点。”
宋清如一惊,刚要开口。
许南桥深知现在不能让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便调换了轻松的口吻:“别担心,我只是在急救室里恰好看见了而已,另外等您康复以后可以试试多做臀部运动,这样对您以后得生产有帮助。”
对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宋清如来说,面子暂时比什么都要重要,“我要投诉你!”
面对这样的警告,许南桥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似乎并不在意,“宋小姐你还是先做完骨髓穿刺的检查吧,脱好裤子等我哟,打麻药还是有点疼的。”
虽说是脱裤子,但其实许南桥只是稍稍掀开了她的裤子褪到腰下,比起她平日里的泳装还要保守的多。
从小就好面子的宋清如就算是怕痛也要装装样子,毕竟也不能在眼前这个讨厌的实习医生面前丢人。
“喂,你们科就没有女医生了么,看你的样子医术也精湛不到哪里去。”她虽趴在床上无法动弹,可嘴巴却没歇着。
许南桥并不在意她的毒蛇,只专心手上的事,他用食指指腹轻轻触摸着宋清如的肌肤,认真找着穿刺的位置,清凉的碘酒随即续上,让宋清如微微蹙眉。
透过照进屋内的阳光,墙上隐约显现出许南桥的侧影,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睫毛,宋清如一时都没有在意疼痛。
“我会轻一点的,要是痛就喊出来吧。”
宋清如清醒过来翻了个白眼,心里怕怕的,不明白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是打哪儿来的。
·二·
凌晨,宋清如抱着电脑查看着这一周来公司的报表,还好她之前已经把所有重要的事都安排好了,公司的各部门只要按部就班的操作一切都不会有问题。而且她还让助理每天早晨开车去她家小区,营造她在上班的假相,这样媒体们也不会发现任何异样。
“啪——”
突然出现的许南桥冷着脸合上了她的笔记本,凑近她囔道:“现在几点了!”
不明所以的宋清如答道:“十二点三十七啊,你自己没有手机么?”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你是不想出院了吧。”值班医生晚上根本不用来查房,他这么晚还出现难道是专门来教训自己的?
宋清如一脸得意,炫耀着自己的超强作息习惯:“才十二点,我就算奋战到三点,六点钟照样能起来。”
这话说完,许南桥反而愈加生气了,他反手拿起了笔记本藏到身后,像是训幼儿园里不听话的小孩:“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住院了吧!你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它早晚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对于他莫名其妙的火气,宋清如不禁举手提问。“那也是我的身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这个问题倒也让许南桥恢复了理智,他清了清嗓子,佯装大度:“我……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助理,你的情况关系到我的转正。”
“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宋清如嘿嘿一笑,面对他的窘迫,坐姿愈发的嚣张起来。
许南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女人,故作不屑道:“宋清如,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去照镜子,你看看你的肤质和黑眼圈,亏你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宋清如气急,刚想反驳,这家伙就抱着自己的电脑逃离了病房。
自那以后,许南桥就跟幽灵似的,半夜就来视察宋清如有没有好好休息,要是一被逮住,她完全躲不过被弹脑门的惨剧。
不过说来也奇怪,平常雷厉风行的她完全没有人能治得了,可来了这里,却被这个男人值得服服帖帖的。
宋清如私底下也想不明白,只能告诉自己这是虎落平阳,等她好了一定要给这个小医生点苦头吃。
为了自己能早日出院,宋清如这两天出奇的乖巧,按时吃药、按时输血浆,她只期盼这一些都是误诊。
她从助理今天送来的零食袋里掏出了一罐可乐,因为受伤还扎着针,一时用力不慎,竟然把拉环给抠了下来。
她憋气想将拉环抛到垃圾桶里,不料力气使得太大扔偏了,真是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
就这样这个小拉环滚到了刚进门的许南桥脚下,他瞧了瞧床上坐着的女子,又看了看地上那满满一袋零食,心中已是明了。
谁知他捡起那个小拉环,紧蹙着眉头,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带着哭腔道了一句:“我愿意。”
愿意个鬼啊!这人怎么能不要脸的擅自煽情呢。宋清如气的想将手里的可乐摔过去。
随即,许南桥不止提走了那一塑料袋的干粮,还顺手牵走了她那罐没打开的可乐。“确诊了,只是一个普通的M3而已,你只需要在医院住一个月就好了,日常所需的东西已经有人帮你送过来了,不过这个你可不能吃。”
魔鬼,他一定是个魔鬼。宋清如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实习医生坏的很。
之后有专人来跟她交代病情,并让她签署了一些文件。从她们口中宋清如得知,这一种病症已经属于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她必须要努力的配合医生,否则让宋益生那个奸商渔翁得利可就不好了,她必须守护好妈妈留下的东西!
因为化疗药的缘故,每个人都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副作用,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宋清如自然因此备受煎熬。
“听护士姐姐说你又没吃药?”他倚在门边,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宋清如。
果然,这个磨人精又来了,宋清如无声抗议,虽是如此,但被一个好看的男人盯着,她倒也不自觉的红了脸。
许南桥看她这不声不响的样子,便一时兴起,“那这样吧,我给你跳一段街舞,你要是看的开心就乖乖吃药。”
他打了个响指,装作周围有人打碟似得指了指周围,“Music!”
可能是因为穿着白大褂的缘故,不管是什么好看的动作,他做起来都是无比的滑稽。
正当他准备伏地转圈展现真本事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科室主任惊讶的看着双脚离地,整个人斜躺在地上的许南桥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小许,你趴在地上干什么?”
“恩……主任,我……刚刚腰疼!”说罢,他故作优雅的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离去。
主任拿着手里的报告单愣在原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快要秃的头顶,心里想着现在的医患关系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还未走多远,许南桥就听见了病房里宋清如那无情的嘲笑。
看来……也没有功亏一篑。
念念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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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疗的过程总是艰难的,宋清如这两天一吃就吐,可是护士再三关照,一定要保证胃里有东西,否则等病好了,胃也给吐坏了。
为此她每每都只能强忍着恶心,掐着鼻子,把饭菜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原本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在这种状况之下通通都失去了原本的滋味,很多时候她甚至都是忍着鼻酸强行吞下去的。
本以为一两次他就能适应这种困难,可是一连三天这症状都没有缓解的迹象。
她在病房的厕所里吐到没有力气走回去,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感到无比的害怕,连日输液她的体重已经增加了五六斤,脸上也有很明显的浮肿。
长时间无法整理,杂乱的美貌和鼻尖的黑头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愈加猖獗。天气干燥,就连手臂上都开始起皮……
宋清如很害怕自己会回不去,回不到原本的状态面对以后的生活。曾经不管在学校和公司遇到在困难的事,她都没有轻言放弃或者掉一颗眼泪。
她自己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许助理来探望,只让她把东西送进来就离开,她不希望有人会看见她目前颓废的样子。
就这样,她终于忍不住了,跌在厕所里奔溃大哭。
脚步声渐渐响起,厕所门开了一条缝,一双白色的拖鞋引入眼帘。
那人把她从地上横抱起来,慢慢的走向了病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宋清如只能望见他那温润的眼眸,还有那一身的茉莉花味。
他稳稳的将宋清如放在床上,还贴心的给她把被子提了上来,接着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手里。
“如果你想说话,我可以陪你,千万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
宋清如穿的单薄,他很容易就瞧见了那手臂上因为每日抽血化验而留下的针眼。
这种病情每日都要检查凝血功能,旧伤还没好便要扎新针,想到这里,许南桥就心疼起她来了,不自觉伸手揉了揉肉她的脑袋。
难得感受到许南桥这般温柔,宋清如强忍着眼泪,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哽咽。
接着,许南桥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参透了她的烦忧,“外界的人都知道你一直争强好胜,大一就在商院创办了自己的协会,毕业时已经能独自经营一家公司了,你已经比其他人做的都好了,为什么不愿意停下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