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应她的仍旧是“段九龄”的默不作声,久到苏婳婳有些失了耐心,敛了眉头,正想着再寻什么由头发作,便听到轻而又轻的声音。
“我并不记得你的名讳。”
言讫,苏婳婳面上漾开一层迤逦的笑意,毫不避讳地起身坐至“段九龄”的侧旁,将他置于膝上的手抬至桌面朝上展开,动作顺畅,好像这样的事情平日里他二人做过许多回。
而后,葱根一般白嫩细小的指尖轻点,在段九龄的掌心缓缓挪动,一笔一划,细细写下“苏婳婳”三个字。
“这回九郎可得瞧仔细了,我姓苏,徽婳之婳,苏婳婳。”语毕,指尖也划出了最后一笔,遂掀起眼帘望着段九龄,目光不曾有丝毫的躲闪,问他,“可记下了?”
她的指尖太过柔软细腻,好似一柄上好的鹤羽扇在他的掌心胡作非为肆意游弋,“段九龄”将掌心缓缓握拢成拳,复置于膝上,略一颔首,再不曾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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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婳先头既大言不惭地跟段九龄说他二人是夫妻,那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但若将段九龄带回她落脚的坟地,委实说不过去,至此,苏婳婳催动妖术,在离她老巢的不远处化了一座小院来,一应摆设皆是按着苏婳婳的喜好来的,于她来说,很是雅致!
可待段九龄入了院子,面色有凝,“我们先头住在这处?”
苏婳婳见他身上衣衫气派,只当他从前是哪处的贵胄,住不惯这小院子,正要寻了由头应付,却又听到段九龄的声音。
“此处背阴,有阴风鬼影之象,长久安住,恐家宅不宁。”
说好的不记前事,竟还会看风水,离这处几里便是坟地,时常有吊死鬼出没,风水能好才怪了,苏婳婳咂舌,上下打量着段九龄,想着他从前莫不是个看相算命的,当即搪塞道,“外头还有人在寻我们,便只好暂宿在这处郊外的。”
烛火摇曳,苏婳婳望着段九龄,只觉他身上香甜的气味一直在诱惑着她,脑中又想起那个迤逦潋滟的梦境,遂道,“夜深了,早些歇息罢。”
三步至段九龄的跟前,踮起脚尖,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他微微拉向自己,而后暗哑了嗓音,诱哄道。
“夫君,你我一道。”
清甜的气息在段九龄的鼻尖萦绕,扰得他唿吸一顿,下意识想要将他与苏婳婳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段九龄这样的反应又逗乐了苏婳婳,他面冷,一双摄人的眸子总有将人拒之于千里的感觉,想拒她,却仿佛不知从何处拒,逗弄起来当真有意思。
苏婳婳唇瓣勾了笑,“夫君先沐浴罢,身上皆是藏香楼女子的胭脂水粉味,我闻多了都要吃味了。”说罢,便将段九龄推去浴间,那里有她为他用术法化出了袭衣内衫。
待听见里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苏婳婳神思翩跹,脑中便不受控得作想着段九龄衣衫之下的身躯,他胸腹坚实,腰肢有力,摸起来也不知是软是硬。
少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饶苏婳婳面皮这样厚竟还蓦得面红了一瞬,随即抬手将面庞掩住,吃吃笑出了声。
正这时,窗棂上发出了被脑袋轻撞的声音,骤然被打断了思绪,苏婳婳起身推开门朝院外行去,果然,在院外的槐树旁见着了身形薄瘦的吊死鬼陆舟子,“何事?”
“姑奶奶竟带回了这样一件好东西,这菁纯的魂魄,几里外我便闻到了香醇之气,姑奶奶打算何时吃?届时给我留些汤水可好?”
吊死鬼是苏婳婳初到坟地遇上的第一只妖物,修为普通,却很机灵,最重要的是,待她忠心耿耿,既如此,苏婳婳也不打算瞒着他,撇了唇口道,“唔……且养着罢,如今瞧他很是顺眼,还不曾逗弄够呢。”
陆舟子听罢点了点头,听着内里水声渐止便要走了,刚一回头,又想起什么,小心提醒道,“姑奶奶这几日小心些,方才我吊在树上听旁的妖物说,近来上界的仙门修士有好些下了山,许是来人界捉妖。”
苏婳婳不以为意,她惯不喜仙门之人,“要捉妖合该杀去妖界,来人界显威风么。”
“奶奶说的是,眼下妖界纷乱,群龙无首,仙门的修士想来讨不着什么便宜,便来人界寻小妖的不是来。”陆舟子忙应和着。
那头浴间水声已停了,苏婳婳心头一喜,朝陆舟子说了一句“这几日莫来扰我”,便莲步纤纤朝内间去了。
第3章 “夫君?是睡了么?”……
浴间水汽氤氲,入眼皆是迷眼的白雾,段九龄立身在浴桶旁,轻舀着桶中的水,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眉头轻敛,颇费了心思去作想,可脑中仍旧一片空白,只知道,这间屋子的横梁压了床头,风水上很是忌讳。
却想不明白,为何他记不起旁的事体,独独对风水一类的记得这样清楚。
还有外头那个说与他是夫妻的苏婳婳,他却生不出半点熟悉的感觉来,可她有为何会出现在藏香楼将他带走,又为何会知晓他后腰……
想起这个,段九龄耳垂上着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这样的事情本很好验证,可现下竟有些抱赧,倘或,倘或他的后腰下三寸之处当真有那样一颗小痣,那他与那苏婳婳便是真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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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婳入了屋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榻上。
不多时,段九龄掀了浴间的幕帘走了出来,苏婳婳随即展颜,雀跃的心思皆显在足踝上叮铃作响的铜铃上了。
“夫君,可是要安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