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两国交锋,看的不是善心,凭你生死存亡,别来祸害我朝。
忠顺亲王奉旨接待使臣,早已答应帮他们要到药方,最终却只拿到百人份配药。使臣虽未说什么,但眼中不悦和轻视,仿佛耳光打在忠顺亲王脸上。
“不过区区药方,害得本王在使臣面前丢脸,着实可恨!”
身为朝中唯一亲王,奉旨迎接使臣本是荣幸,谁料竟不能让他如意,在最后翻船。
“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本王不义,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看着西南使团远去只剩背影,忠顺亲王抬手捶在城墙上,愤恨甩手离去。
对外之事处理完毕,便该对内。卫若兰等西南战事有功,如今战事终结按理该论功行赏,可事情并不顺遂。
“西南虽有战事,却并未大动干戈,将士自当封赏,却不必封赏太过。”
“此言差矣,蛮夷阴险狡诈最擅偷袭,守卫西南并不比酣战容易。况且有鼠疫威胁,正应当给予丰收赏赐,才可见陛下圣明。”
无论大事小事,在朝堂上总能吵起来,皇帝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在无人注意时低头叹口气。
果不其然,一早上也没吵出个结果。
散了早朝,林如海同陈大人并肩出来。
“陈大人,整个早朝看你精神不好,可是生病了?虽然众人视线都是西南之事上,但年后官员调派还需核查,可别误了手上要事。”
“我正是为了这件事心烦,林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吏部定下的人员名单出来,我循例去看,却在上面瞧见个去年刚入仕的年轻人,在外不满一年就要调回京城任职户部。”
督察院说白了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管,只要有看不顺眼的就可以上奏弹劾。陈大人恼得眉毛都要飞起来。
“若是在任上做出政绩,自然等年底核查明年晋升,偏偏多一年都不能等。哼,如此晋升迅速,怕是卫将军都比不上!”
林如海若有所思。
“官员三年考核,他这样着急怕是有人在背后。你可调查清楚了?”
“正待去调查,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政绩能让他一年之内从地方县令调往户部,若是没有,定要将幕后弄鬼之人揪出来,告辞!”
匆匆拱手,陈大人气冲冲出宫去。
要让朝堂彻底清静,谈何容易?林如海摇摇头,抬脚要走,身后传来太监声音。
“林大人请留步,皇上召见。”
远处宫门方向,忠顺亲王正看着这一幕。
“这老狐狸果然深藏不漏,此番封赏陛下定会听从他建议。好容易将那些世家勋贵打压下去,岂能让他们死灰复燃?”
在他身后站着几位大臣,互相对视,为首一人拱手。
“王爷放心,卫若兰乃是卫家余孽,陛下定心中有数。况且当年打压旧勋,林如海也出了力,他应当不至如此糊涂。”
“这可未必,朝堂正值用人之际,卫老爷子老实,保不齐卫家能重新站起来。况且他们都是贾家姻亲,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在背后有交易?”
忠顺亲王眯着眼睛,透出危险和算计。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不能保证。
御书房里,林如海单独觐见,果然说到卫若兰。
“微臣斗胆,想请问陛下是要将卫将军留在京城,还是放去西南?”
“有何区别?”
君臣二人对视,比在朝堂亲近自然,话题却不轻松。
“若留在京城,金银爵位自然都有。若南去,倒与冯总督遥相对望。”
简单来说,留在京城有面子,远去西南有里子,本质是给银子还是给兵权。
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皇帝爽快大笑,伸手点他。
“满朝只有你敢说实话,果然叫你来对了。只是西南与福建不同,那边有你未来女婿掌管水师,卫若兰去西南可是兵权政权都拿在手里。”
“这有何难?他是武官,再派个文官就是。”
林如海半点不慌,随口回应,被皇帝嗤一声。
“说得容易,西南原是他驻守,早有威信,寻常文官谁能去?你去?”
“启禀皇上,臣年迈,再过几年便乞骸骨回乡,恐不能长途跋涉。”
拱拱手,索性倚老卖老。
皇帝瞪眼。
“你才五十,乞什么骸骨?回去想几个人来,文官武官都要,朕再思虑几日。”
“臣遵旨。”
“走走走!”
将林如海赶出去,皇帝倚在龙椅上。
还曾想着林如海唯有二女,是否要纳一女入宫以示恩宠。谁料这老东西满脑子想着乞骸骨,几番暗示委以重任都不为所动。
再想想后宫里那些明争暗斗的妃子,突然感觉生几个公主也不错。
放空片刻,揉揉脖子坐直,拿起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
反观林如海回到家中,换去繁冗官服,喝着女儿提前准备的热茶,格外惬意。
“闲了些日子又要忙起来,过会子我往衙门去,还不知几时回来,晚饭不必等我。”
说完放下茶盏抬头,却见姐妹两个鬼鬼祟祟互相推诿什么。
“可有事?”
好奇询问,就见林黛玉推林蕴一把。
被推出来,林蕴扣扣手。
“也没什么,只是父亲回来前,曹家派人来说婚期将近……”
“婚期定在四月,这才刚三月,哪里近?”
放下茶盏,林如海心中欣慰与熨帖消失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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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去岁请期,已经商定今年春天四月初八从京城出发,五月底前到达福建,六月初三正式行礼。整个过程自春暖花开启始,赶在酷暑来临前完成,特意选在气候适宜的季节。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林如海心里不痛快。
“这才刚刚进入三月,就急着来催,是怕咱们家备不起嫁妆吗?”
即将嫁女的老父亲讲不通道理,只要想着林蕴要从京城千里迢迢去福建,往后不知何时能回来,他就脸色难看。
林蕴探头试探。
“那,不嫁了?”
“胡说!”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林如海憋着口气,甩手起身往督察衙门去。
这一天里下臣、差役们战战兢兢,总觉得顶头上司林大人气不顺。做事更十二分谨慎,唯恐撞到枪口上。
当天晚上,可供选择官员名单便送到御前,后面详细列举着可选择缘由,条理清晰。
“林爱卿办事,果然放心,朕心甚慰。”
如此效率皇上十分满意,当天晚上召见吏部尚书,将事情决定下来。
第二日朝上当众宣布卫若兰留在京城册封二等将军爵位,西南重地另派兵镇守。
另派兵镇守在意料之中,但册封二等将军引起议论。
当初贾赦继承祖上蒙荫,也不过是个三等,卫若兰从西南回来就是二等。皇上是要将他捧起来,还是要让他一辈子守在这个二等上?
众人纷纷猜测,林如海身旁也凑过来个人。
“林大人,看来这位卫小将军深得陛下赏识,虽然年纪小,往后也要敬着些。”
“张大人所言有理。”
林如海恍然大悟般点头,旁边又凑来一人。
“我却不这样认为,陛下不放他南去,正是有心防范。这样的年纪就立下战功,若不好生管教,将来怕是要捅破天。”
“冯大人所言有理。”
凭谁说什么,林如海只管点头认同,数人过来都没从他口中套出有用信息。
忠顺亲王冷眼旁观,咬牙切齿。
老东西!
下朝后出来,亲自拦住林如海。
“林大人好定性,难怪陛下有要紧事都要传召林大人入宫商议。此番卫将军高升,先恭喜了。”
“王爷说笑,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下官正要往卫将军府上道贺,不如同去?”
仿佛没听出话中为难,林如海热情邀请,让忠顺亲王脸色难看。
“不必,本王另有要事,告辞!”
“恭送王爷。”
林如海拱手行礼,再抬头忠顺亲王已经走远。回府后命人送上一份无功无过的礼物,便算贺喜,其余再不管。
前面事情处理完,又想起林蕴婚事。虽然不舍也不能忽略,憋着气往后院走,路过花园却瞧见角落里聚着人。
三月份已是春意盎然,花园生机勃发。林黛玉身处其中手持画笔,不知瞧见了什么美景,急不可耐地将其记录在纸上,并未发现林如海到来。
边上小丫头有的在剪花,有的在看热闹,瞧见林如海纷纷停下问好,退到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林黛玉落款收笔,抬头才发觉异常。
“父亲何时过来的?这些丫头越发胆大,竟不告诉我。”
“是我看你认真,命她们不许打扰。”
林如海解释一句,上前来赏画。只见画中碧树参天百花齐放,端的盛景。可抬头看花园,分明还未到时候。
“长进不少,心境也放开许多。”
如此评语,林黛玉掩嘴笑道。
“父亲是看多了姐姐鬼画符,瞧谁都长进。这是给姐姐的,我想给她带着去。”
后半句说完,父女二人一时无话。
顺着画卷往旁边瞧,那里已经有几幅完成的作品。展开来看,无一例外都是林府最热闹的景象。
林如海小心收起画卷。
“正有件事跟你商量。如今朝堂稳固新人交替,我有辞官之意。等你姐姐出嫁,咱们回扬州可好?或者姑苏祖宅。那边气候宜人,方便你种花养草,也离福建近些。”
见过朝堂更迭,亦曾位居高位,林如海仕途无憾,自然要开始享受生活。
林黛玉一怔,片刻惊喜,满口答应。
“自然是好,咱们回家自在,趁早远离京城熙攘。”
若论繁华,没有地方比得上京城。若论混杂,同样没有地方比得上京城。既然不贪恋繁华,趁早离去并无不可。
父女两个说定,迫不及待着手给林蕴备嫁,并开始思索回去后要如何改建旧宅。这里扩大花园,那里增建药圃,甚至林如海已经规划开间私塾,将未来外孙读书的事情都考虑进去。
傍晚林蕴从程家回来,看着喜气洋洋的两人,怀疑错过大事。
“莫非今日有什么好消息,也说来给我听听?”
“好消息确实有,倒与你没什么相干。”
等林如海辞官,林蕴早到福建去,可不是没有相干?林黛玉卖个关子,将嫁妆单子拿出来。
“瞧瞧可还有其他想要的,我给你添进去。”
虽然林蕴是姐姐,但不好自己筹备婚事,外面的嫁妆诸如田产、铺子林如海负责,里面诸如衣裳、首饰林黛玉负责。
三折单子写的满满当当,看着都让人害怕。
“这些足够,我还嫌多呢。路途遥远,都怕在路上掉了,不用再加。”
“这怎么能成?年前父亲命人打了套家具,过几日就送来,还有你那份祖产,都没写进去呢。程家姑母要来送嫁,到时还有添妆,要留出位置。”
林黛玉掰着手指头算,想想竟还落下许多,也不让林蕴继续看,拿过单子出去调整。
“……我是要直接带着个家搬过去吗?”
看着空荡荡的手,想着刚才在单子上看见的东西,还没出发林蕴就已经知道这注定是“任重道远”的一路。
林府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上下为婚事忙碌,陈大人却在这个时候悄悄找来。
“林大人,我查到幕后之人是谁,但若要将其检举揭发,可谓难上加难!”
辛苦数日找到线索证据,陈大人眼睛发亮,却也因为接连劳累,脸上显露疲态。
林如海忙叫人给他端参茶。
“处理要紧事也要顾自己身子,慢慢说。”
“那个调回京城的年轻官员,是忠顺王爷门下清客之子,除他外还有数人异常调派,只是他动静太大引起注意,才叫我抓住把柄。”
说到半截端起参茶一饮而尽,胡乱擦嘴继续道。
“顺着他我已经找出四五个人来,继续追查定能找出更多。初时以为忠顺王爷清正贤明,却原来与那些弄权旧勋都是一丘之貉!”
本以为是个人行贿,谁料扯出整条线索,陈大人又气又恨,猛拍桌子险些将茶盏震落。
“他们本就是一样,不过忠顺王爷运气好与陛下站在相同战线,才有今日地位风光。可惜,旧勋败落并未让他自省,反而更加嚣张。”
林如海笑得讽刺。若非早看清本质,他怎么会干脆拒绝忠顺王府提亲,甚至不惜得罪几番直言?
仗着有功在身肆意妄为,却可惜当今陛下与太上皇不同,尚在壮年又广纳新人,怎么会容许如此弄权之人高居朝堂?
“陈大人,你为人正直,凡遇不平事不肯放过,但我还是要提醒几句,切勿冲动。忠顺亲王并非其他勋贵,定要有足够确切证据,才能谋定而后动。”
“林大人放心,我虽冲动也不想白白送死,此番前来正是要与你商量对策。现今手上证据只能将那些阿谀奉承、为虎作伥之人拉下,要咬死忠顺亲王还不够,请林大人帮我。”
陈大人站起身来整理衣裳,竟对着林如海行大礼。
如此耿直,林如海伸手扶起。
“此言差矣,为官者为陛下、为百姓,怎么是帮你?我手上亦有些许证据,只是时候未到。对阵亲王,若不能一击即中,你我皆是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