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喊了月余,还没找到妹夫?”
众人笑话他,冯紫英也无奈。
“提亲的人不少,我父亲却不高兴。那些人不是想要高攀,就是想要纳妾,我妹妹岂能做妾?哎,你也未曾成亲,可有意我妹妹?”
话题引到柳湘莲身上,他忙拒绝。
“冯兄莫要拿我玩笑,你们家我如何高攀的上?不过挂着个散官而已。我正在发愁等出了正月,你们都要去福建,却留下我在京城,这官做的好没意思。”
福建之战,战功者众多,皇上不可能让他们全部回去,否则岂不是纵容他们在福建成为新的力量?柳湘莲就是被留下的人之一。
贾琏想起尤三姐,连忙道。
“你自觉配不上冯家妹妹,我这里却有人选。我家里有个姨娘,她妹妹乃是绝色美人,你可愿相看?到时你们成亲,也好过孤身一人。”
冯紫英立时鼓掌大笑。
“从前你说定要找个绝色美人,如今美人就在眼前,还需相看?能让贾兄夸赞必定美艳无双,定下吧。”
他在旁边起哄,柳湘莲略有犹豫。
“兄长作保,我原不该拒绝,只是……”
“这有什么只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曹兄弟请吃酒,正好带你去看一眼,有何不可?”
贾琏拉起他就走。
几人相熟,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着走,推推搡搡往贾家去。
却说尤三姐自从发愿改过,果然不再和贾珍贾蓉厮混。他们来过几回都被骂走。
后来跟着王熙凤搬出宁国府,竟成了她的嘴,凡是孕妇不能出门办理的事,不能处置的人,都被骂个遍。如今往来在内外院之间,也能比的上半个平儿,专门同那些厚脸皮的婆子纠缠。
“什么脏东西也敢放进去,你们脖子上顶着的都是夜壶,灌点子黄汤不分东南西北,他们也敢来要二奶奶的钱?今儿你尤三姑奶奶就站在这放下话,别说他们是遇上流寇死了,就是上天做了神仙,也别想要一滴香油!”
贾琏喜爱尤二姐温柔美貌,特意揽过尤三姐的亲事,满心喜悦带着柳湘莲过来,谁料还没进门就听见叫骂,脸色僵住。
余下柳湘莲等人面面相觑,视线定在贾琏脸上,精彩纷呈。
里面似乎有什么人求情,尤三姐骂的更狠。
“凭她可怜,与我什么相干?做混账事的时候没想起情义来,如今却伸手,她脸皮比池塘的泥还厚上三分,跟我充大辈分。什么赖家去家,横竖我没见过,再不趁早滚,我回了二爷见官!”
赖家?
贾琏尴尬的神情瞬间消失,横眉冷目顾不上柳湘莲,抬脚进去。
“赖家的人在哪,他们还敢回来?”
程潜曹同轩对视,忙跟进去。冯紫英柳湘莲亦跟上。
猝不及防冲进来许多男人,尤三姐惊得后退两步,看清是贾琏才放心。
“二爷来看,赖家的人好不要脸,他们带着银子逃走遇上流寇,逃命回来竟敢找二奶奶要钱安葬,要我说一个子都不给,活该扒了皮扔出去!”
前方跪着个乞丐模样的婆子,低着身子不住磕头,隐约看身形是赖二家媳妇。
贾琏冷笑。
“我就说好好跑了怎么会回来,原来是遇见流寇,果然是天理循环,该你们报应!来人,将她拿了去见官,偷窃主家,自投罗网!”
赖二家的用力磕头,声嘶力竭。
“二爷可怜可怜我,家里人都死干净,好歹饶我一命。我不要银子,不给他们收尸,饶了我吧!”
娇妻爱子之仇如何能不报?想起那日凶险贾琏尚且心有余悸,恨不能食肉饮血。
“拉出去,送她见官!若是敢挣扎逃跑,就将她捆起来乱棍打死!”
处理了混乱,尤三姐命人上茶,自己便要悄悄退出去。
“三姐且慢,我今日是带着客人来的。”
贾琏坐在上首,命丫头将客人请进来。
尤三姐垂手站在旁侧,余光扫视一眼认出柳湘莲,慌张低头。
“我,我先避一避。”
脸色通红,声音都带着羞意,几步绕到屏风后面躲着,只留下道婀娜倩影引人遐思。
冯紫英叹。
“果然是绝色佳人,可惜性情火爆。”
柳湘莲摇头。
“冯兄此言差矣,她是为琏二奶奶如此,也算性情中人。”
听着他们评价,贾琏大笑。
“我这三妹性情要强,也因为如此才被我家奶奶看中带回来管事。虽在府上,却不是奴身,你们正好相配。”
屏风相隔,尤三姐心跳加速。
万万没料到贾琏会带着柳湘莲过来,更没料到是带来相看。多年相思,听着柳湘莲对她称赞,心中甜蜜,面上火热。
他们仍在说话,不一时屏风上多出道挺拔身影。
“姑娘,湘莲虽有校尉虚职,却不成器。若姑娘不嫌,我愿留下鸳鸯剑做定礼。”
小丫头在前面接过,绕到后面递给尤三姐。
鸳鸯剑,鸳鸯……抚摸着上面精致纹样,耳边是柳湘莲表白。
“鸳鸯剑虽不珍贵,却是家传,姑娘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面红耳赤,尤三姐抱着鸳鸯剑转身从后面出去。
贾琏拉着柳湘莲坐定。
“她这是答应了,往后咱们都是亲戚。今儿果然是好日子,定要不醉不归。”
说完又转向程潜,戏谑道。
“咱们几个就剩你没定亲,莫非也要个我们家的姑娘?”
程潜忙摆手。
“我可不敢高攀,表舅催我专心做事,不可贪恋儿女情长。”
这样正经的理由哄骗别人就算了,狐朋狗友的兄弟谁不知道谁?几人接连调侃他,相携从院子出来。路过前院,正遇上贾宝玉垂头丧气。
“你们何时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许久不见他们,贾宝玉瞬间将刚才被骂的事抛诸脑后,上前搭话。
贾琏笑容收敛几分,却不至冷漠,端的像个正经兄长。
“曹兄与林家大妹妹定亲,柳兄又与尤家三妹下定,我们正要去吃酒。你从哪里来?”
“还不是老爷叫我,为着些事将我骂一顿。不说这个,总在家里竟不知你们都定亲,真是可喜可贺,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亲戚,不如我请吃酒?”
什么事都不如喝酒重要,贾宝玉自觉融入,与众人同去酒楼。
好事当前,美酒佳肴,不一时醉醺醺。贾宝玉摇摇晃晃,酒杯中酒水不停洒出。
“你们二人都定下好事,我,恭喜你们。”
抬头一饮而尽,再倒满,胡言乱语。
“只有我不能得偿所愿,林大妹妹和尤三姑娘都是好女孩儿,你们定要好生珍惜。”
曹同轩皮笑肉不笑,将贾宝玉的手从自己肩膀拿下去。
“既然求亲,自然视若珍宝。宝二爷放心。”
柳湘莲喝完酒,突然疑惑。
“林家姑娘是你表姐自然认识,可你怎么知道尤三姑娘,莫非你们见过?”
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伤心事,酒精上头分不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贾宝玉摊在凳子上,随口回应。
“从前在宁国府见过。”
宁国府?
柳湘莲眼神瞬间变冷,紧握酒杯。
“她从前是宁国府的人?”
贾宝玉糊里糊涂盯着酒壶,有问有答。
“她是尤大奶奶妹子,敬老爷去世时,我们,我们厮混过些时日。是你最喜欢的尤物美人……”
作者有话说:
停电了,赶着电脑最后一点电更新,刺激
第105章
柳湘莲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想要做剩王八,听完贾宝玉的话,转头走向贾琏质问。
“琏二哥,我信任你并未细问,你怎能害我,居然将这样的女子说与我?”
贾琏正在与曹同轩、冯紫英喝酒,满面红光兴奋之时,听见这话疑惑转头。
“什么害你?咱们都是相识多年的兄弟,难不成有人想要算计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柳湘莲满心憋屈。
“你说给我的那尤三姐,分明就是宁国府出身。你们西府还罢,那东府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却介绍给我,不是害我是什么?若是金银下定就罢了,那鸳鸯剑却是家传之物,还请琏二哥还给我吧。”
说完侧头不看贾琏,眉眼执拗。
喝酒的氛围凝固,贾琏立时清醒,发狠盯着他。
“好啊,原来是为这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若不相配,怎么会说给你?从前三妹确实在宁国府,但是早已跟着我家奶奶改过自新,一片痴心只等着你,为你守身,若是被她知道你说这话,该如此自处?”
贾琏是个好色的,相好女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却从不做坑害人之事。被柳湘莲这般质问,恼起来。
“我贾家妹妹和林家妹妹都是干干净净的清白姑娘,你配的起?从前你眠花卧柳粉面唱腔,如今做了官倒嫌弃别人,枉费三姐痴心错伏,是我们不配,你清高!”
酒也不喝,甩下杯子大踏步而去。
“琏二哥,贾兄!”
柳湘莲追上去,见他不肯回头,有些后悔。
“早知道弄成这样,就不该答应。罢了罢了,那鸳鸯剑我也不要,就此作罢。”
说着拿上披风就要出去。
冯紫英赶紧拉住。
“好好的喝酒高兴却吵起来,那位三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好?不是做兄弟的说你,咱们这么多年,彼此也算了解,他难道坑你不成?”
虽说贾琏沉溺酒色,但在为人做事上着实没有缺憾。柳湘莲细想,更加后悔,来到贾宝玉面前。
“宝二爷,这位尤三姑娘果真出身宁国府?”
突然的吵架早将贾宝玉惊呆,他心中后悔,斟酌道。
“不是,她出身贫苦,是后来到尤家,然后到宁国府。至于后来,只听说跟着琏二嫂子搬到荣国府后面住着,好像是去年的事。”
他被关在家里,要不然就是狐朋狗友吃酒做耍,哪里知道具体情况?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曹同轩剜他一眼,看着柳湘莲。
“我不认识这位三姑娘,听你说话也不认识,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自去了解,反倒在这里为了几句话争吵?听宝二爷的意思他都不清楚,你却盖棺定论。”
“我……”
柳湘莲无可辩解,看贾宝玉吞吞吐吐说不清,再想到刚才贾琏大怒,没心思喝酒。
“罢了,是我太冲动,琏二哥好心为我说亲,不改质问,等我回去收拾礼物登门道歉。”
说罢起身离去,任凭他们叫喊也不回。
冯紫英喝酒不痛快,拉扯贾宝玉。
“他们都走了,你快说实话,那尤三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我,我只去见过几回,后来她到荣国府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胡说什么?我还以为你们相熟,原来竟是不知道!”
一把将他甩开,冯紫英气喘吁吁。
“那你现在说,知道什么?”
贾宝玉磕磕绊绊,想到刚才说错话引起争吵,越发忐忑,连完整话都说不清。
“他们之间有误会,但二姐姐是最好的,性子温和,平常我们一处说笑玩闹,她最安静。将来你们成亲,必能琴瑟和鸣。”
冯紫英揪着他领子就要动手,被曹同轩和程潜制住。
“你父亲不许你动手,怎么又暴躁起来?往后在福建,难道也这样?”
程潜按下冯紫英,看着满脸无辜迷茫的贾宝玉,冷若冰霜。
“你在外面就这样随意提起你的姐姐妹妹,可曾想过她们?听说你身边有个丫鬟叫做袭人最贤惠不过,又听闻从前有个晴雯娇俏可爱,还有个什么芳官,是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
贾宝玉浑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泄露多少,竟还问的出口。
即便是冯紫英个莽夫也青筋暴起,若不是被拦着,拳头就落在他脸上。
“我当你是个风流人物不拘小节,原来是个蠢的,亏了没将妹妹嫁给你,不然定被父亲打断腿!”
啐一口,甩手捞起旁边披风穿上,冯紫英追着柳湘莲离去方向。他们在福建战场上生死同命,贾宝玉又算什么交情?
程潜曹同轩对视,更不把贾宝玉当回事,收拾些酒菜,拜见程向劲去。
满屋子热闹,眨眼的功夫就剩下一人。
“我没想要变成这样,我,我只是想要恭喜你们。”
喃喃自语着解释,但已经没有人听见。
又过几日,临近贾琏儿子满月酒,林蕴和林黛玉提前一天祝贺。
王熙凤带着抹额倚在床上,怀中抱着软软小小的婴儿,难得柔和。
“明儿才是正日子,怎么今天就过来?快坐,平儿倒茶来。”
大约是因为有了儿子,整个屋里都显得喜气洋洋,平儿的头上也多了两支金簪。
林蕴探着头看孩子,伸手在软糯的脸蛋上戳戳。
“明儿人多,我们就不过来,提前给孩子送个礼物就回去,不多留。你们也而不用忙,什么茶水点心都省省。”
明明是最亲近的亲戚关系,却闹到如此生疏。王熙凤立时想到过年时候的事,拉下脸。
“不来就不来,也没什么好看的,派人把东西送来就成。往后若是府上有什么事不想来,叫人来传话,我替你们周旋。”
自家出现这种事,还是第二回 ,王熙凤属实没脸。当事人若不是贾宝玉,打死也不为过!
林蕴看着小孩儿睡姿,不停伸手试探。
“除非大事,我们也不准备来。可起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