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向自己模糊的影子，朝着挥了挥：“黑暗神大人，您回来了吗？”
就和普普通通的其他影子一样，人影跟着芙兰的动作举起了手，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黑暗神真的没有回来。
缬尔曼国不似黑森林国，没有斯丁顿公爵这位信徒的庇护所，她完全猜不到这位神祇到底是有事还是遇到了麻烦。
“芙兰大人，女皇殿下邀请您过去。”
没有时间允许芙兰去寻找夜不归宿的黑暗神了，她必须去见女皇了。
才到宫殿门口，她就看到了昨天试用了她药剂的阿卡。
侍女背对她面向女皇，双手捧着面，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芙兰，你快来看看。”
女皇金妮这回慵懒地依坐在宫殿的沙发上，金色的长卷发编织成麻花辫，蜿蜒在长沙发的座椅上，铺了满满一座位。
听到芙兰的名字，侍女阿卡立马激动地转身，跪坐在芙兰面前。
“大人，谢谢您，您一定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使者。”
抬起头来的阿卡，没有戴昨日的纱帘，原本有些可怖的大块斑纹，整体淡去了许多。
原本发红生痘的皮肤，显得白皙又嫩滑。
“这孩子从小就饱受相貌的折磨，她说什么都要报答你。”金妮显然也惊异于魔法药剂的效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魔法药剂。”
阿卡深深地向芙兰鞠躬：“大人，女皇已经准许了，我愿意为您最任何事，以报答您。”
因为相貌上的不堪，她受到了太多嘲笑和不公平的对待，脱下面纱见人对她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曾经对星星许愿，如果她能摆脱相貌上的折磨，她可以付出一切。
今天她做到了。
长期欺负她的管事女官，在看到她的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那表情阿卡可以爽一辈子。
“这倒不至于。”芙兰走到阿卡近处，扶起她。
她掏出那罐药剂乳液，在阿卡惊异的目光中涂抹在她仍有余斑的脸上。
“明天再来找我，估计再涂一次，就差不多了。”芙兰叮嘱道。
这可不是亏本买卖。
很快，王宫中的侍从们之间会开始自发宣传她的药剂。
——只要三天，就能让一个得过天花的侍女脸上的斑纹全部消失，恢复婴儿般细腻白皙的皮肤。
紧接着与王宫有密切联系的贵族们也会得知，再是普通的平民们。
就算她和缬尔曼女皇没谈拢，不出半个月，缬尔曼国上下都会私下议论她的神奇魔法药剂。
谁也无法阻止人们爱美的心。
金妮·缬尔曼女皇示意了一下她对面的沙发，立马有侍女倒上了滚烫的热茶。
“快来，让我们好好谈一谈这种药剂。”
芙兰点了点头，坐到了金妮对面的沙发上，还将那瓶魔法药剂，放在了她们中间的茶几上。
就像是个饵，等着鱼儿上钩。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影子。
黑暗神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直接谈吧，需要多少斤头发，才能换你这样一瓶魔法药剂。”金妮直白道。
……头发？
原来缬尔曼女皇认为她是为了头发而来的吗？
见芙兰不说话，金妮补充道：“我的头发，在任何国家都等同于金币，只要长长的几十根，就可以做一只能永保你发丝青春的鬃毛梳。”
几十根头发不算多，但是以金妮头发的长度来看，几十根已经是很大的量了。
“我对我的头发有绝对的控制权，绝对不会因为超额发售掺有我头发的鬃毛梳，而影响到它的价值。”
这一点，让芙兰略有些意外。
原来缬尔曼的富裕，不仅得益于缬尔曼女皇的魔法长发，还有她的商业策略。
毕竟再值钱的梳子，如果触手可得，那也就是个梳子了。
以为芙兰在权衡，金妮继续道：“如果你同意出售这种药剂给我们国家，只要价格公道，我会在不收税的前提下，为你的药剂进行推销和贩卖场所，来自你国家的贩卖商，可以自由进出缬尔曼国。我知道，你的国家此刻非常缺钱。”
如果芙兰是一位替国家来说商的商人，那么她一定会被说动的。
但是她的真正目的，是那把黄金梳。
她面露犹豫地开口：“我的魔法药剂，是由特殊的药材和我的魔法炼制的，所以我能绝对保证其他人不可能生产出相似的药剂。但是我听说，您的头发，是因为一把黄金梳才拥有魔力的。如果梳子被人偷走了怎么办？会不会头发的价值就得不到保证了？”
芙兰观察着金妮的表情。
女皇好像一点不在意提及魔法梳子，看来这把梳子如传言一样是存在的，也不是什么被藏着的秘密。
“我的的确确有这样一把梳子，我的头发也是因为它才变成这样的。”金妮的手缓慢抚过自己的发辫，“这个梳子是我的仙灵教母给我的，被施了光明魔法，不仅可以赋予我的头发魔力，还可以赐予我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
芙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听上去不像是一个不会被人忌惮的宝物，为什么……
“但是，这把梳子只有我可以使用，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一把普通的黄金梳，不会产生任何魔力。”金妮保证道，“所以请你放心，就算梳子被偷了，也不会影响到我头发的价值。”
芙兰：“……”
她基本上确定了，这把来自仙灵教母的黄金梳，就是她要找的魔法道具了。
不过——
“女皇殿下，既然您说了，这把梳子可以延长您的寿命，为什么您还会想要我的药剂呢？”芙兰不解地问道。
“60岁有着20岁的活力是一回事，60岁有着20岁的容颜又是另一回事了，黄金梳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是不能延长我的美貌，我也不想满脸皱纹个几十年。”金妮坦言，“而且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去除我教母脸上的痕迹。”
“您的教母……？”
缬尔曼女皇的教母，是光明神手下的仙灵女巫。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女皇用从黑暗神信徒手中买来的黑魔法药剂替她去除脸上的痕迹，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要不，算了？
提到教母，金妮的神情显得有些难过：“我的教母在几年前就偷偷离开了我，只给我留下了这把魔法金梳。”
芙兰跟着叹气：“那真是令人遗憾。”
仙灵女巫不在这个王国？
那太好了。
“不知道是否冒犯，您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您的教母的故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来自光明神的仙灵女巫的事情。”从光明神麾下仙灵堕落成黑女巫的，已经成为黑暗神信徒的芙兰，如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金妮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和那头金色的长发，像是闪闪发光的黄金，照亮了整个宫殿。
“好。”
……
一个小时后，芙兰以想去街头看看女皇头发制成的鬃毛梳的价值为理由，独自走出了宫殿。
她特意回房问了魔镜，那面镜子很肯定地告诉她，黑暗神没有回来。
这让芙兰有些莫名的烦躁。
如果神不在了，没办法再为信徒做点什么了，那作为他信徒的她寻找魔法道具也没有意义了。
很有原则的芙兰这么想着。
“这位大人，您是有什么烦恼吗？”
“哎，我的影子半夜外出，至今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
芙兰转过头，是一位贵族穿着的中年女人。
泡泡袖和灰蓝色的圆舞裙，显得她整个人十分丰满。
“外出的影子”显然让这位贵族女人有些懵，但她很快恢复镇定：“芙兰大人，我是奉大人的命令，来接您的。”
芙兰摇摇头：“我和女皇殿下说了，自己一个人逛逛就好，不需要……”
戛然而止。
她刚才说什么？奉大人的命令？
“哪个大人？”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贵族女人双手合十，露出庄重的神情：“愿黑暗神保佑您。”
芙兰：……
这位神祇，明明是战败的那一方，怎么信徒跟菜市场买白菜送的一样，哪哪都有？
“大人在马车上等您。”
芙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停在宫殿门口附近的角落内，藏在阴影中的华丽马车。
僵硬地点了点头后，芙兰走近，钻进了马车车厢内。
当车厢的门被关上，光影回归黑暗，对面座位上，熟悉的神出现了。
那对红眸落在芙兰身上：“听说你在找，你的影子？”
芙兰：……
第18章
黑暗神生气了
“大人，您不觉得有点离谱吗？”
“仙灵女巫把光明神赐予的魔法道具留给公主，自己离开了这个国家。我还特意询问了女皇，她说她们皇室没有任何信仰的神明，也没有教会。”
“仙灵女巫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已经是公主的教母了，接下来要做的，难道不是让未来的女皇带领这座国家上下成为光明的信徒吗？”
为了转移话题，芙兰不得不朝着话多的魔镜靠拢，在马车车厢内说个不停。
她回避了有关影子的问题，即便清楚读到了他眼中那个“你说的影子是我”的陈述。
黑暗神的目光此时已经从她身上游离，盯着车厢内部的雕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兰也没指望他能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见解，继续说道：“仙灵女巫不在这个国家，对您而言是个好消息，至于魔法道具的位置，我也有了眉目。”
听到“魔法道具”这个词，他才偏过头来望向她。
芙兰露出一个有些自得的笑容：“缬尔曼女皇说，她的仙灵教母以前最常做的事，是在某个地方给她梳理她的长发，这个地方是……”
“塔楼。”黑暗神平静地吐出一个词。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泄了下去：“您已经知道了？”
得知塔楼这个地点后，再结合昨晚在魔镜内看到的场景，她基本可以确定了。
只不过除了宫殿内的塔楼，她暂时不清楚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其他塔楼。她外出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确认。
“只有那个地方，被光明魔法保护了。”他的视线偏向某个方向。
即便隔着马车和厚厚的车帘，芙兰还是能辨认，黑暗神所视的方位，是处于宫殿旁的那座塔楼。
好了，位置完全确认了。
“所以您昨晚出门调查了这个国家的上上下下？”芙兰问道。
原来在她睡大觉时，黑暗神已经自主寻找魔法道具了，这让她倍感欣慰。
干得不错呀！
“你做的还不错。”
这两句近乎相同的夸赞，一句出自芙兰的内心，一句出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黑暗神。
这倒是让芙兰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时竟没能听出这是嘲讽，还是作为神祇给予努力替他寻找灵魂碎片的信徒的称赞。
——我在外面搜寻的时候，你在睡觉，做的还不错。
——你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魔法道具，做的还不错。
看吧，同样的话不仔细揣测，根本听不出区别。
“在这个国家长大的信徒，都没能说出个地点。”
这句话一出来，芙兰立马反应过来，他竟是真真切切，在表扬她。
就是可怜了外面那位，都摸不进马车里的虔诚信徒作反面教材。
“一瓶魔法药剂而已，把自己的仙灵教母都出卖了，那家伙手底下仙灵带大的人类，还真是低微。”他评价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魔法药剂，那是我亲手制作的魔法药剂。”芙兰纠正，“我说过的，大人，人类对美丽的追求是您难以想象的。”
她知道他是在贬低光明神，但是能不能别把她的药剂给囊括进去……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贵族女人庄重地敲了敲车窗。
“大人，前面有人在送东西，排队的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黑暗神看了芙兰一眼，显然是让她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送东西？送的是什么东西？”芙兰问道。
“是梳子，据说是带有魔法的梳子。”片刻后，女人似乎是特意调查了一番，才回来回答。
她很自然地认为，这个问题也是黑暗神大人的意思，自然要弄清楚再回答。
鸽血般的红眸不屑地抬了一下，显然是表达他完全不关心这种事。
芙兰当然读懂了。
但出于他对她药剂的轻蔑，她坏心眼地勾起唇继续装模作样地问道：“大人，您说什么？”
看到他蹙眉看她，她惊异地接道：“您说您也想要一个梳子吗？”
“可是……排队的人这么多，要耽误很多时间吧。”芙兰犹豫片刻，声音陡然提高，“队伍再长也要？！”
车厢外的贵族女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在她看来黑暗神大人的所有要求都有他的理由。
他们信徒只要照做就行了。
“我马上派人去排队，大人您等着。”
神明大人的话就是一切。
车厢外的脚步声急促，显然女人不顾自己宽大的圆舞裙，小跑着去安排人排队。
脚步声一走远，在黑暗神的目光中，芙兰镇定地说道：“缬尔曼女皇向我保证，她的头发是保值的，鬃毛梳的生产量是由她一手把控的，所以她不会做出免费送鬃毛梳的举动。外面发生的事，不太合理，万一我的买卖亏本了怎么办，所以我想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