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虚幻的背景又真实起来，黑森林的树木活了，树叶婆娑成影，围成圈的三位仙灵女巫从她周围散开，黑暗光明的信徒从难解难分的战场上朝两旁各自阵营退去。
等芙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战争还未打响的那一刻。
黑暗神与光明神在半空中遥遥相望。
光明神开口，让黑暗神投降。
芙兰看向仍旧趴在自己肩上的小贝：“我重回到了过去的一个时间点，是你做的吗？”
不排除是外面的戴安娜和黑暗神用某种方式得知梦境快结束了，于是做了点什么。
小贝照常蹭了蹭它，那对细细的眼睛朝着两边拉了拉。
白问。
“总比醒来重新开始要好。”
芙兰望向远处空中的黑暗神，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认识她。
芙兰从这一眼中，得到了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她不仅回退了梦境，还不是重新介入，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还存在。
那就好办了。
光明神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埋伏起来的地精和狼人没有动。
“芙兰大人说，这是您的必胜策略。”
芙兰？
光明神回过头，却发现本应该站在某个点的仙灵女巫不见了。
又一眨眼，三名仙灵女巫被偷袭。
这三名仙灵，是芙兰解决过的，她已经了解了她们，偷袭她们可比偷袭光明神要简单的多。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光明阵营的支持者们跟着懵了。
这是怎么了？信徒内讧了。
内讧归内讧，仗还要是打的。
再加上黑暗神已经靠近，光明神暂时无暇去探究本应是重点战斗力的仙灵女巫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明与黑暗再次战在一起。
而成功偷袭完的芙兰，深藏功与名，她必须赶紧赶到下一个事发地。
小贝这一次没有阻拦，估计是知道拦不住芙兰了，乖乖地一直趴在她的肩膀上。
路上，芙兰用魔法绊倒了一位矮人士兵，骑上它的独角兽，冲进了黑森林。
空中，光明神和黑暗神的魔法撞击在一起，就像两团黑与白的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移着。
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魔力突然暴起，空中炸出一团烟雾后，两位神明的位置越来越靠近黑森林。
黑森林，是光明神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整片森林，被他设下了足以封印黑暗的魔法阵。
光明神的身影闪入黑森林，黑暗神紧跟其后。
这时，一位被光明势力逼近黑森林的信徒出现在了两位神祇眼前。
光明神自然不会收敛魔力去顾及这些邪/教徒们，但是黑暗神比他更快，先一步阻拦了他的光明魔法。
“这种时候，还在顾及你的邪/教徒？”光明神双脚平稳落地。
这个位置对他而言很合适，只要魔法阵发动，邪神就会被困在这里。
突然，兽蹄夹杂着风声，由远及近而来。
雪白的独角兽前额生长出一根银色的角，它的背上，身穿长袍的仙灵女巫，棕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着，她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黑色的小怪物。
芙兰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那白马王……女巫，前来营救黑暗神公主的。
不过她的手没有伸向黑暗神，而是把他身后那位还没有完全被控制的少年给拽上了独角兽。
从独角兽身上下来的时候，还不忘拍一下这只传说中异兽的屁股，好让它把少年带得越远越好。
她这一切做的很熟练，几乎是一气呵成。
落地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要知道，就在上一次黑暗神暗嘲她不会骑马时，她回黑森林国后就去学了一手骑马。
为了防止下一次被信徒疯马带着夜中狂奔。
“芙兰。”
“芙兰，原来是你。”
黑暗神看似平静地喊出了他知道的那个名字。
光明神则想起了扰乱他信徒阵营的仙灵女巫的名字。
“黑暗神大人，这一次您可不是一个人战斗了。”
黑暗神蹙眉，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芙兰也不解释：“加油，黑暗神大人，您是不会输给这位伪神的。”
黑暗神：“……”原来她就是来看戏的？
光明神并没有意外：“没想到邪神也会做出这种事，渗透我的信徒。”
同样的话，说几遍就没意思了。
芙兰这一次没有替黑暗神洗白，她接道：“毕竟黑暗神大人比你更值得信任。”
光明神那对金色的眼眸黯了黯，仙灵女巫就在邪神身边，而每一位光明信徒，都可以是他的替身。
芙兰自然也感觉到了，身体内突然窜出的第二种意识。
但是这种意识找错了人，它找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芙兰”，而原来的芙兰早就被她取代了。
但这不意味着芙兰是安全的，毕竟之前那位意志力薄弱的少年，也被光明魔法影响了。
就在芙兰做好准备生怕自己变成那枚杀死黑暗神的傀儡时，身体里的意识却消失了。
“我的魔法对你不起作用？”光明神的声音清冷，变故不会让神明变色。
没等芙兰回答，一个光明魔法阵出现在了光明神脚下。
“你对这片土地下了魔咒？”黑暗神不屑地说道。
确实是有这回事，芙兰想起来了。
黑森林国的土壤贫瘠，就是因为这个魔咒的原因。
因为她带走了少年，所以梦境朝另一个走向发展了？
魔法阵的光芒大盛，很快席卷了整片黑森林，连带光明神，也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黑暗神和芙兰。
“竟然做到这一步，用全部的神力拘禁我。”黑暗神冷嗤了一声。
“拘禁？然后呢？”芙兰不解。
黑暗神无奈地看向芙兰：“你为什么不走？”
“您才是，您为什么要寻死？”芙兰终于发出质问，“我已经告诉过您邪恶光明神的阴谋，您为什么不防范？”
从未被任何人质疑过的黑暗神：“……”
片刻后，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的信徒会杀死我的信徒，等我的力量削弱后，再来杀死我。”
芙兰“哦”了一声，毕竟在光明神看来，光明势力的支持者，远比黑暗神的信徒要多。
胜利是早晚的事。
“万一您的信徒打赢了呢？”芙兰问。
“我的信徒，数量远不如……”
“数量不重要，很快那些光明信徒五个可能都抵不过半个了，毕竟光明阵营这几天的水都被我加了点东西。”芙兰打断。
黑暗神：？
-完-
第38章
你到底是什么
被施下魔咒的黑森林, 陷入了彻底的沉寂中，没有兽啼也没有鸟叫。
天空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光影黯淡。
芙兰认为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多到黑暗神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扭转结局了。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就算这段记忆是印刻在黑暗神支离破碎的灵魂中的, 那也是黑暗神的灵魂。
他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黑暗神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红棕色的眼眸就像好奇心极重的小鹿，闪着兴致勃勃的光点。
她抛弃了他在酒馆见到她时的打扮, 又因为赶得有些急，露在外的发丝，柔软又卷曲的肆意。
从不迟疑的他产生了一丝顾虑，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让她失望？
“什么也不做。”他回答道。
“难道说您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不愧是您。”
等黑森林内的魔咒褪去，信徒们就会闯入这里, 迎接他们的神明。
芙兰认为这很合理，黑暗神也对这场战争有了清晰的掌握, 如果不是光明神的卑劣手段,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周围的神堂敬仰的一定都是这位神明。
不知道为何, 她发现自己说完后，黑暗神的眼神心虚般地晃开了。
“我注定陨落在此。”片刻后, 黑暗神冷静地补充道，“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这个命运。”
芙兰眼中噙着的那点胜券在握凝固了。
——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因为我注定会死在这里。
这就放弃治疗摆烂了？
她辛辛苦苦半天试图救活他，结果他一句我注定要死, 就什么也不做了？
料想中的失望没有到来, 黑暗神下一秒看到的, 是来自芙兰近乎气愤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注定是怎么得出来的, 现在你还好好的, 又有那么多信徒在为你战斗，你就要放弃了吗？你都不想反抗一下吗？”
她甚至连尊称都不顾及了，白皙的双手捏成了拳，双颊因为激动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芙兰倒也不害怕，大不了重来一次。
要知道，他之所以会复活，是信徒们几百年来的努力。
他们在阳光下东躲西藏地藏匿黑暗魔法的踪迹，只为了自己或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再次见到自己信仰的神明。
谁能知道，陨落之前的神明，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芙兰肩上的小家伙贴上了她的脖颈，凉意让芙兰冷静了一些。
现在的黑暗神只是一段记忆，一片灵魂，她说这些没有用。
因为她的质问，他的眼神慢慢的冰冷了起来，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点点凉意又慢慢散去。
一直不愿意过多解释的神祇，面对此刻的芙兰，无声叹息：“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
芙兰：？
“我的神格已经开始溃散了。”黑暗神颇有耐心地继续解释，“这场战争，是我为自己安排的结局。”
芙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很快把这一切都整理了清楚。
从一开始，黑暗神就不是因为实力或是策略上的薄弱输掉了这场战争，从而陨落。
而是他一开始，就得知了自己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决定以这场战争作为终点。
他阻止自己的信徒，无视她的提醒。
全部是因为他早已做了决定。
作为神明，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信徒悲伤失望，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信徒。
“我不明白，神是会死亡的吗？”
芙兰也感知到了，黑暗神四周的魔力越来越不稳定了。就像一座直入云霄的摇晃高塔，随时会有崩塌的可能。
“神的魔法和灵魂是永恒的，但是神本身不是。”
此刻的他，应该是真的即将离开了，在芙兰看来，异常的平和和……温柔？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没问明白就说那样的话。”
芙兰垂下眸，如果黑暗神注定死亡，那么这不就是死局了吗？她永远不可能改变梦境的结局。
虽然失落，但是芙兰看着一点点濒临溃散的神明，还是尽可能陈恳地说道：“您放心，即便光明邪神想要束缚住您的存在，您的信徒不会放弃你，无论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他们也会一直努力，试图唤醒您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窥视过，不然还真以为你是我虔诚的信徒。”听完她的话，黑暗神的眼睛染上了一点笑意，他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有其他生灵陪着他，也不算糟糕。
芙兰可笑不出来。
他的灵魂确实在溃散，才短短的几句话，芙兰发现他的身影黯淡下来。
黑暗神的肌肤本来就白，现在更加是苍白的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好看的红眸就像是一枚即将淡去光泽玉，没有半丝初见时的猩红。
——“他很痛苦。”
芙兰的脑海里闪过了八音盒说的这句话。
如果说，是黑暗神的灵魂碎片感受到了痛苦，痛苦到连魔法道具都无法承受的地步，那说明这不仅仅是记忆，是灵魂碎片本身也在反复这场被撕碎前的梦境。
“您，痛苦吗？”芙兰问。
“痛苦？你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说灵魂溃散确实是不好受的一件事，但是对一个神而言，还称不上痛苦。
“那就奇怪了。”
即将死去的黑暗神：？
只有记住这些梦境，才能不断的“痛苦”，现在她面前的这个“黑暗神”显然只有这这一场梦境的记忆。
在“他”看来，这一切是真实的，在正常的时间轨迹上行走的事迹，“他”不会向八音盒传递痛苦的信号。
只有不断地、反复地经历这段记忆，遭受一次又一次灵魂被撕裂的折磨，才能称得上痛苦。
在这个梦境世界，只有一样东西，有着“记忆”。
“小贝。”
原本贴在她颈部的小东西，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
小贝继续黏在她的脖颈上，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这一招对芙兰没有用。
她把它从肩膀上扒了下来，递到了身体越发黯淡的黑暗神面前：“您有没有觉得这小东西很熟悉？”
黑暗神：“……”他应该熟悉吗？
小贝想跑，被芙兰一把揪住身子的一处，那一处柔软的部分拉长，仿佛一根小尾巴，被她拽在手心。
就跟拎着一只黑团团的小老鼠似的，小贝被芙兰贴近了黑暗神。
看着芙兰将不知名的生物靠近自己时，黑暗神也没有精力去计较了，他马上就要陨落了。
就在小贝触碰到黑暗神的躯体时，整团果冻泥不再挣扎了，它缓慢地瘫软下来，就像一团柔软的影子，钻进了黑暗神的身体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