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给我个小船，我就在这里等！”忠心的公爵坚持道。
“……”芙兰甚至能想象到这位公爵日晒雨淋钓鱼沥水也毫不放弃地飘荡在海面上等神明归来的画面。
她现在是条不能上船的鱼，只能看着阿卡和船员们试图努力劝说。
但这些凡人的言辞怎么能撬得动斯丁顿公爵坚韧的信徒之心。
他已经在选合适的小船了。
她建议黑暗神劝劝他的信徒。
“我从不强迫信徒。”黑暗神说道。
“不是让您强迫他。”芙兰看着斯丁顿公爵已经开始装食物，俨然马上就要放小船下来等待的前兆，“是为了让您的信徒活得更长命。”
在这种海面上晒个几日，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的侍女阿卡，还等着这位信徒发现她的爱慕呢。
芙兰真诚地望向黑暗神，柔和地说道：“您不需要命令他，让他别等您，你只需要说一句话，他就会主动离开。”
她的眼睛亮亮的，他甚至能联想到海面下的那条尾巴，在慢悠悠地摇晃着。
一想到那条好看的尾巴，黑暗神抿紧的唇，微微张开：“什么话？”
没有几分钟，商船就开跑了，还开得特别快，生怕慢了一拍货物就会卖不出去似的。
只不过黑暗神的表情有些不悦，仿佛刚才的话对他而言是那么难以启齿。
好奇的爱丽儿低声问道：“他跟那个人类说了什么？”
芙兰的唇翘了起来：“早去早回。”
爱丽儿困惑地歪了脑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对神明来说就不一样了。
哪有神明对信徒说什么“早去早回”的。
这对信徒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受宠若惊的斯丁顿公爵几乎是扭头放下了所有的东西，立马命令船员起航卖货去。
公爵大人现在恨不得飞到小岛上把货物卸空，再飞回来迎接他的神明。
*
往下游动的路上，芙兰从爱丽儿这里了解到了拿到坩埚的过程。
爱丽儿获得祖母的肯定后，成功获得了王位，然后一刻未歇地去找海女巫拿坩埚。
她给予海女巫承诺，只要把坩埚给她，她在位期间，不会让任何鱼类给她造成困扰。
海女巫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将坩埚交给了爱丽儿。
“……”芙兰，“你说的是，不会让任何鱼类再打扰到她吗？”
“对呀，你当时不也建议我，可以和这位巫女适当先交易一下。”爱丽儿其实并不清楚芙兰来这里的目的，特别是当她把自己变成人鱼后，她才意识到芙兰要入海底。
“难道！”爱丽儿突然反应了过来，“我被骗了？女巫用假的坩埚欺骗了我？”
“你没有被骗，坩埚没有问题。”芙兰解释，“但拿到以后我才知道，我要的魔法道具不是坩埚。”
“那是什么？”在爱丽儿的印象中，海女巫的坩埚，能制作任何药剂，那绝对是个宝物。
芙兰知道，这位能想到把油画带进海底的人鱼，显然也没能意识到真正的魔法道具是什么。
“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海女巫有一个坩埚，只要在火焰上加热，就能制作出任何药剂。”芙兰说道。
爱丽儿点了点头，确认这句话没有问题。
芙兰：“……你见过，在水中燃烧的火焰吗？”
爱丽儿：“！”
海女巫的魔法道具，不是什么坩埚，而是一只蜡烛。
这只蜡烛显然能在海中燃烧，烧制坩埚中的药剂。
由于爱丽儿答应过海女巫，她不会再去打扰她，她只能带芙兰去海女巫的住处附近，剩下的只能芙兰和黑暗神自己去。
海女巫住在一片珊瑚和海藻汇聚的海沟内，那里就像是一片小型的海底森林。
好像仙灵女巫无论是就职还是叛变后，都很喜欢住在树林附近。
芙兰怀疑这和她们的诞生地，仙灵圣树有关。她们出生在树上，树木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
黑暗神显然对这种说法很不屑：“她们只是害怕被光明发现而已，才会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
“……”芙兰小小的瞄了一眼黑暗神，他的这句话，是不是也把曾经的他自己囊括进去了？
“怎么？”他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有。”芙兰面不改色地摇头。
黑暗神：？
海女巫的住处，是由贝壳和礁石堆砌而成了，搭建的十分精致。
屋子旁，还有一小块由各种藻类和水生植物汇聚的水下田地。
房门打开后，芙兰本以为门背后出来的，会是一个披着黑袍，满脸疙瘩的鹰钩鼻老太婆。
没想到，却是一位哼着小调，长着黑色鱼尾披肩白发的女人，她画着浓重的黑色眼线，戴着贝壳串成的项链，举止优雅地游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几乎有小臂粗的白色蜡烛，蜡烛上燃着一小簇黄色的火苗。等走到庭院中支起一只锅子，略施魔法后，海女巫开始将蜡烛放在锅子下方，往锅内加入各种材料。
调配到一半时，她忽然皱起了眉头。
随后看到了迎面游来的芙兰，和她背后长相似人类的男人。
海女巫只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你们是谁？”海女巫审视着他们，“爱丽儿不是说了，不会再让其他鱼来打扰我的吗？”
“我不是鱼呀。”芙兰语调轻松。
海女巫的视线从她青蓝色的鱼尾上扫过，脸上写了几个字：你认真的吗？
“我是从陆地上来的，喝了魔法药剂，让双腿变成了鱼尾。”
芙兰盯着那只点燃的白色蜡烛，细看能发现它的蜡面上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嘴边挂着一条雪白的长胡子。
会说话的蜡烛，那没错了。
“这不可能！”海女巫不信道，“就连我，也必须使用光明魔法道具的魔力，才能配制出能让鱼尾变成人腿的药剂，你怎么可能……”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让爱丽儿恢复鱼尾的人是你？！”
芙兰笑道：“对，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芙兰，是来自陆地女巫，来这里是为了借你的蜡烛一用，我需要这里面的一样东西。”
“你要我的蜡烛？”海女巫很懵，怎么最近一个个的，不是找她要坩埚，就是找她要蜡烛。
“没必要废话，我可以立马杀死她。”黑暗神对这一个个的女巫早就失去了耐心。
海女巫不解：“我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杀了我？”
“哦？”芙兰一直觉得自己的话语算是仁慈的了，“你骗想要学习魔法的爱丽儿用她的魔法和你交换药剂，这确实不叫坏事，但这也不安好心。”
“爱丽儿去陆地是要去学习魔法？”海女巫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说她想去陆地，并没有说要去学习什么魔法啊，不然我怎么会让她用魔法和我交换。”
芙兰：……？
等等，这难道是个乌龙？
海女巫看看芙兰，又看看黑暗神。
“难道你们要的是蜡烛里的灵魂碎片？”她曾经也是仙灵女巫，自然感受的到面前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充斥着威胁气息的黑暗力量。
芙兰点头。
海女巫无奈地说道：“这个魔法道具，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拿到封印在里面的灵魂的。”
第52章
我又可以再活个五千年了（二更）
海女巫乌拉, 以仙灵女巫的身份诞生，继承了上一女巫的魔法蜡烛，曾经也想过成为一名合格的仙灵教母。
不知道从哪天起, 她开始终日妄想着归隐种田。
比起收公主为教女，传播虚无的信仰, 她的梦想，是制作各式各样的菜式和美食。
光明的力量太强大了, 轻易地背叛仙灵女巫的职责，是会被光明神惩罚的。
乌拉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法。光明所及之地，皆是光明神的领域。
那光明无法企及之地了？
比如阳光无法抵达的深海。
乌拉选择了曼塔那尼海，这里四季暖流覆盖，海水温暖, 海草茂盛。
她消耗了自己的一部分光明魔法，通过魔法蜡烛, 转化成了能将她的双腿变成鱼尾的药剂。
喝了药剂后, 她至此定居于这片海域。
“我把能找到的海底植物全部种植在了这周围，方便采集。”乌拉的面前, 那只大锅里，此时弥漫着浅绿色的液体, 她一边用勺子缓慢搅拌，一边向芙兰介绍自己的故事，“这个魔法蜡烛会吸取魔力，炼制你想要的任何药剂。药剂和烹饪食物,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相通的, 所以我在用蜡烛加热我的美食时, 也会偶尔研究一下魔法药剂。”
芙兰看了一眼大锅内粘稠的液体：“那你说的无法取出蜡烛里封印的灵魂是怎么回事？”
“这个蜡烛, 是我从某位年纪很大的仙灵女巫那里获得的, 从她递给我时，蜡烛就是燃烧着的。她告诉我，这个蜡烛一旦点燃，除非燃烧殆尽，不然火焰就永远不会熄灭。而火焰一旦熄灭，就是邪恶的黑暗神灵魂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乌拉从锅边拾起三片贝壳，将锅中的液体用勺子盛进贝壳内。
“你们来的正巧，我的三鲜汤煮好了，要不要尝尝我的美食。”
黑暗神是不可能去接的，他毫不客气：“你管这叫美食？”
“那是自然的。”乌拉误解了黑暗神的意思，更是十分得意，“你们可以去问问爱丽儿，这附近有哪条鱼不认识我乌拉的美食。”
比起应该关心乌拉到底是如何在海里盛汤的，芙兰更关心另一件事：“你的这支蜡烛，已经燃烧了多长时间了？”
锅下的蜡烛，和一只水杯差不多高度，黄橙橙的火焰在海洋中燃烧着，却连一点蜡油都看不到。
“咳咳！”乌拉还没说话，蜡烛上的那对眼睛睁开了，它用老年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已经快两千岁了，那还是我在陆地上通过日落月出心算的。”
芙兰：“……那你还能再活多少年？”
“你们年轻人真没礼貌，我的身体还硬朗，再燃烧个两三千年没有问……咳咳咳咳！”
芙兰：“……”
“是吧，我根本不关心什么蜡烛里的灵魂，也不关心什么黑暗神的灵魂重见天日，但是我帮不了你们。”乌拉挑了挑那对用眼线反复涂描的乌黑眉毛，递过来一只贝壳，“喝汤吗？”
芙兰接过乌拉的贝壳盘，又一次瞅了一眼里面绿色的液体，庆幸还好海底没有气味传播。
“你要吃那种……”
黑暗神的话刚出口，就被一只在海水中泡得凉凉的手轻轻捂住。
即便是在水中，他也能感觉到触在他唇上的那只手非常的柔软，但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就迅速收回。
稍纵即逝的触感，让他的眸色缓缓黯下。
“十分对不起，大人。”芙兰压低嗓音，她的声音又软又柔，“千万别去贬低一个厨师的料理，在没有获得足够的线索前，我们现在不还能和她拼命。”
乌拉显然对她的食物非常有自信，黑暗神一旦说出任何诋毁这碗汤的词，乌拉一定会变脸拼上厨师的性命的。
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芙兰不得不选择去堵一下这位神明的嘴，等做完后才意识到过界。
芙兰准备承受黑暗神的怒意，却只听到他小小地，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作罢。
“怎么了吗？”乌拉正低头搅拌锅里的汤，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下，没有看见这一幕。
芙兰默默将手里的汤变消失，然后笑着回答：“没有，你的三鲜汤非常好喝。”
“真的吗！”乌拉显然很高兴，随后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我就说那些鱼儿都没眼光！”
芙兰：“……”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就多盛一些给你。”乌拉接过芙兰手中的贝壳后，她小小地看了一眼芙兰身边的黑暗神。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劝说他也来一点吧。
“关于爱丽儿的事情，我很抱歉，她当初告诉我想去陆地，我以为她无法忍受海底兄弟姐妹之间的恶劣关系，想换个环境，就像我一样。所以我让她用自己的魔法激活了蜡烛的魔法。”乌拉解释，“这个蜡烛，只要你肯输送魔法给它，它就能满足你的愿望，制作出任何魔法药剂。越是持久的药剂，需要的魔法就越多，比如我的这条鱼尾，我几乎祭献我大部分的光明魔法，才获得了永久的，在海底的安宁。”
原来乌拉自己也是这么做过的。当爱丽儿表示她要去陆地时，乌拉误以为她也愿意放弃自己的魔法获得双腿。
“普通的燃烧，是无法消耗蜡烛本身的，只有燃烧魔法，才会让蜡烛被消耗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乌拉仅剩的那些光明魔法，曾经被她分批次输送入蜡烛。她每次都会留一点点，等魔法通过练习恢复一部分后，又再放入一点点。
“从这个蜡烛到我手中至现在，它的长度都几乎没有改变过。我相信，就算是神明出手，也无法段短时间消耗完这只蜡烛。”乌拉拍了拍蜡烛的烛身，“毕竟神明也没有做不到的，需要蜡烛来做的事情。”
蜡烛被拍：“喂喂，尊重一下老人家。”
“……”芙兰，“那可不一定。”
乌拉：？
望了一眼黑暗神，芙兰知道，神明果然不服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