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怕他的手指又一次受创,所以来寻他时,她把老大夫给的消肿祛瘀的药膏随身带上,先行帮他外敷后,再次上好夹板。
像一口气将所有迫在眉睫的事全都忙完,她突然有种茫茫然之感,脑袋瓜变得钝钝的,想起琴秋公子适才离开前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在说——
原来你喜欢这个男人。
她是倾慕雍家家主的,对他在治玉上的才能,倾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但「喜欢」二字啊,她喜欢雍绍白这个人……吗?
是喜欢吗?
等她察觉到自个儿干出什么,她的唇儿已压在雍绍白微微轻启的唇瓣上。
她亲了他。
好似眸中只看到男人那太嫩红的唇,脑中一片空白,于是完全随心所欲。
根本来不及品味,只晓得一切都柔柔软软的,下一瞬,她便被自己下意识的行径吓到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狠狠倒抽凉气。
退退退——她矫枉过正般一直往后退,退到密室角落,退无可退了终才抱膝缩坐,把头埋在屈起两腿间。
天啊!天啊!天啊!
「苏仰娴,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噢,你一定疯了!肯定是!绝对是!彻彻底底的!噢!天啊——」每自我唾弃一句,额头就往膝头狠撞一记,撞得额心都出现红红印子。
好一会儿,她悄悄抬头,不知自己脸蛋红得似欲渗血,只觉热气直冒。
她就像一只热过头、热得头晕目眩的小兽,鼻翼歙张,张着小口直吐气,只差没把粉舌挂在嘴巴外头散热。
稍令她安心的是,榻上的人仍睡得很沉,原本成峦的眉峰已放松,无知无觉。
她深深地呼吸吐纳,直起秀背,两手用力往脸颊上一拍——啪!
「别胡思乱想!对,不乱想,就会没事的。」
重新振作之后,她认命地又爬回榻边守着,这一次不敢直盯着他瞧,她脑袋瓜趴在自己盘起的臂弯里,交睫养神。
她想,她确实睡着了。
不确定睡了多久,只是张开双眸……她为何人在榻上?
不仅人上了榻,她还整个人巴住雍绍白,双臂加上两条腿,如八爪章鱼般黏在他身上!她再次深受惊吓,眉眸陡扬,立时撞进雍绍白那两潭深邃黝黑的眸渊中。
他躺平,她巴着他,两张脸相距不到一拳之距。
苏仰娴想装镇定,想学他的淡漠从容,吞咽唾津,掀动唇却道:「……我,我没有对你做什么的。」
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第七章 小花垂头丧气
苏仰娴想起来为何伏在榻边养神的她最终会爬上榻、巴在雍绍白身上了。
她交睫养神,实是太累,心累,身子亦累,加上密室里的宁神香起了功效,她不知不觉间睡去,忽听见动静,张眸就见雍绍白把身上暖被一把掀开,还连踢三脚,把被子踢得远远。
她想起琴秋公子交代的话,说强硬逼出春药药力之人,会有冷汗不断、浑身发颤的后遗之状,除要多补充水外,更须小心保暖以防着凉。
雍绍白睡到一半乱踢被子,她知道那样不行,但脑子有些迷迷糊糊,想也未想就抓回被子扑到他身上,一开始他还挣扎着,他越挣扎她越不能由着他任情任性,结果她就变成一方「纸镇」,将被子「镇」在他身上,巴着他不知不觉再度睡沉。
此时与他大眼瞪小眼,都不知他醒来多久,又瞪了她多久。
苏仰娴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脸蛋红扑扑,继续故作镇定。「雍爷需得多饮些水,我去倒水来。」说完,她去到桌边倒水,捧着杯子回到榻边。
此刻,雍绍白已自行撑身坐起,她朝他递岀水杯,他没有接,两眼瞬也不瞬锁住她。
苏仰娴觉得一定是自己心虚了,因为偷偷对他乱来啊,才会觉得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他不渴不想喝水,她的喉头倒是干涩得可以,遂将杯子收回来抵到自己唇边,咕噜咕噜饮下好几口润喉。
「把事说清楚。」雍绍白突然沉声启嗓,因过度呕吐造成面容过分雪白,显得唇色格外殷红,他脸色沉将下来,目光如炬,竟像青天大老爷当堂开审,只差少了两排衙役喊「威武」助势。
苏仰娴两手抓着杯子,陶土杯摸起来有种浑厚的安心感,她叹出一口气——
「事情很简单,就是雍爷上错马车被劫,我刚好遇上元叔和双青带着人手在追探你的下落,刚好我大师哥也在,刚好这帝京还算是咱们的地盘,又刚好咱们的人够多、消息够灵通,从朱阁老家的宅第门口开始追踪那辆来路不明的马车,一追追来城南,再追就追进这座『清晏馆』了。」
她举杯再喝了喝水滋润双唇,嘴角有抹小得意的翘弧,淡淡又道:「江北雍氏在帝京虽也布置许多人手,朝堂上更安插了人马,若论起跟贩夫走卒、各行各业各色人打交道套些小道消息,还是比不过咱们帝京流派,光是我大师哥掌管的玉作坊,里头的大小管事、匠人、学徒和杂役,无不对这座京城了若指掌,越是龙蛇混杂的地儿,他们越熟悉,如此拓出去的人脉,再加上我『福宝斋』苏家在东大街上以及与其他地方的玉行、古玩铺子长久以来的相往,要问到那辆马车的来历,追到对方,便也不是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