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仰娴猛地心头悸颤。
是,若然她是宣家老太爷,象征家主的家传宝物不见,而余下的赛事比还是不出?
当然比。
还非比不可!
须知琢玉刀毕竟是死物,要再造出一个象征家主之物的玩意儿并不难,但如果能正大光明当着众多同行面前赢了斗玉会,那才是扎扎实实地赢,赢得流派声名,谁也夺不走,谁也弄不失。
她背部和额面乍然渗出薄汗,整个人热呼呼,因自己的见识浅薄和不可思议的短视而感到羞惭,但处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又不想让他看出窘态,只好绷着脸强化表情,不肯也不甘心对他示弱。
「要战就来!我也不会退却。」
将话道出口的同时,眸中太烫,她禁不住紧紧地、用力地闭眼,将那份难受的酸涩感死命眨掉,然而张眸,眼中流出两行泪来,还一流再流,才被他拭净的脸颊又一次湿淋淋。姑娘家此时掉着泪,模样好狼狈,一双丽眸却亮如蓝天碧洗。
雍绍白藏在袖底的五指悄悄紧了紧,忍住想再次碰触她的想望。
他沉眉眯目,淡淡勾起唇角。「好个要战就来,不会退却,望你说到做到,这般姿态可比死气沉沉的一张脸好上太多,瞧着也顺眼许多。」
忽地,苏仰娴额心爆开一记轻疼。
待她回过神,弹了她额头一记小栗爆的雍大爷早都旋身跨出小厅门槛。
她定定然地望,沉默追寻,才那么一小会儿,那抹修长漂亮的墨蓝身影已在廊道那端的转弯处消失不见。
第十一竟 自要瞒你到底
从西大街赶来的马车在主子的吩咐下离开了「福宝斋」苏家,却未立时离开东大街。
当马车停在东大街「明玉堂」的铺头大门前,「明玉堂」里负责招待贵客的小管事眼神一亮,认出了那是谁家的马车,他赶忙上前,殷勤招呼,马车里的贵客竟没打算下车,却是要他代为通报。
通报什么呢?
这事可就奇了,贵客要找的人竟是「明玉堂」明家的庶出小姐明芷兰。
接到前头小管事的知会,在后院忙着杂务的明芷兰先是一愣,吃惊得很,随即赶紧往前头店铺赶去,边快步行走还不忘边整理仪容。
她被邀请上了雍家马车,在「明玉堂」大小管事和伙计们的注目下,踩着为她落下的踏凳,弯身钻进马车里,钻进这辆以往只有苏大爹和苏仰娴才会被邀请上来的马车里。
明芷兰内心其实知晓不该觉得虚荣,但她就是虚荣了,被当众邀请上了马车,而那个具天人之姿、清俊无端的雍家家主就在车厢内相候,让她一颗心悸动不已,她都怀疑自己若张口,鲜红跳动的心说不准就呕出喉头,落在掌心。
敛裙坐定,她温柔软地垂下粉颈,轻声言语。
「想来雍爷是刚去探望过仰娴,这几日我一得空,亦是往『福宝斋』苏家跑,仰娴与苏大爹父女俩的感情一向好得不能再好,她顿失相依为命的至亲,确实需要周遭亲朋好友多多关怀……我在这儿替仰娴跟您致谢了。」
美如良玉的男子好半晌不说话,她却可感受到对方直勾勾的注视,心头一热,遂鼓起勇气抬眼相迎。
她胸中骤颤,头皮发床,竟觉他一双美目像能洞悉一切幽秽,直探人心。
明芷兰暗暗调整呼吸,徐徐吐纳,勉强笑问:「……不知雍爷今日前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还以为明姑娘冰雪聪明,应该不难猜出。」俊美公子牵唇笑开,瞳底一片寒色。
明芷兰喉头一哽。「雍爷的意思……恕我不甚明白。」
「不明白吗?」雍绍白讥笑了声,随即从袖底掏岀一物扔到她膝上,「明姑娘且仔细瞧瞧,这东西可是属于你?」
丢到她膝上的是一条编织精细的络子,紫金线一圈环着一圈、一个结缠着另一个结,具吉祥喻意的线纹图形将一只白色玉环圈在央心,底下流苏飘飘,十分潇洒可人……明芷兰登时脸色大变,瞬间僵化。
见到她大受惊吓的表情,雍绍白冷笑又道——
「我让人在苏大爹浮尸的地方画方圆仔细去搜,确认了苏大爹失足落水的那处湖畔,奇诡的是,那地方除了绊倒大爹的石块和他跌倒的痕迹,竟还留下另一个人的鞋印,瞧那秀气尺寸,实是姑娘家无误……更诡谲的是,现场的草地中竟寻到这条络子。」
明芷兰脸色不是发白而已,是一阵青阵红又一阵白,彷佛下一瞬便要晕厥。
「不是我……我、我不是的……」她下意识摇头。
「这络子是苏仰娴打给你的,她一条,你一条,样式一模一样,只除了线绳颜色不同,别跟我说它不是你的。」目光如炬,语气凛然中带嘲讽。
明芷兰紧紧咬着唇,已将唇瓣咬破也彷佛无感。
好一会儿,她缓缓抬头微颤道:「我没有……我是瞧见苏大爹了,在那处湖畔……我跟他说了话,但大爹失足落水,与我……与我无关的……」
雍绍白再次勾唇,「据川叔所说,苏大爷当时是发病了,才会把闺女儿平时耳提面命、要他绝不可单独溜出门的话忘个一干二净,你与苏家相熟,见大爹独自落单,仅是与他说了话,却不觉有异,还说一切与你不相干,你觉这话可信吗?」
明芷兰浑身一凛,仍旧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