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仰娴满面通红,热到两耳发胀,嗡嗡作响。
对,她是女生,她就是向外了,仗着师哥们宠疼,她才想不管不顾抢走那张字据一把撕碎,雍绍白却快她一步。
他取走韩如放手里的短墨笔,将纸压在亭柱上,「刷刷刷——」地潇洒签下名,把墨笔丢回给韩如放后,又立刻拿拇指指腹沾着朱泥,用力捺在签名底下。
雍绍白一连串的动作可说行云流水,最后字据丢回去后,他一手握住苏娴将她扯回身边,对着她的三位师哥语调持平道——
「到底会不会腻?又或是谁先腻了谯?咱们就拭目以待。」
苏仰娴心头发烫,瞅着他的侧颜一时无语,小手却不断摩挲着他粗糙掌心,牢牢将他反握。
「双青,酒来。」雍绍白忽而扬声。
「是!」候在马车边的双青高应一声后,立刻从车厢内端出一只大托盘,上头摆着成套的白瓷酒壶和酒杯,他脚些稳健迅速,一下子已端酒进到亭内。
雍绍白亲自将酒斟满,并举起杯,敬向陆玄华与韩如放。
「雍某饮此一杯,为两位饯别,盼两位此行顺遂,平安抵达目的地。」
袁大成、陆玄华和韩如放皆从托盘上取起酒。
苏仰娴亦手持一杯敬向又要远行的两位师哥,眼眶略红道:「二师哥、三师哥,小四儿祝你们一路平安,人强马也壮,然后……然后我也会好好的,会让自个儿和其他人都好好的。」
于是,众人对饮,干了这一杯行前酒。
放回酒杯后,韩如放又禁不住爱怜地拍拍小师妹的头,陆玄华一双精利目光则锁在雍绍白脸上,好一会儿才吐出话——
「你跟咱们家小四儿,要好好相处才好。」
雍绍白俊眉微挑,郑重领首。「请陆爷放心。」
目送陆玄华和韩如放的马车走远,苏仰娴泛红的眸中到底还是流出为离别伤感的眼泪。而后,见小师妹如今已有专人护送的袁大成直接返回城里的玉作坊,苏仰便被雍绍白带上马车,往帝京城内缓缓而归。
叩碌……叩碌……叩碌……
缓慢到近乎慵懒的车轮滚动声让苏仰娴听着、听着不禁有些恍惚。
见她怔怔坐在那儿,眸底红红的,颊面和鼻头亦都泛红,而翘睫上犹有晶泪未干,雍绍白胸中不由得窒了窒。
今日城郊十里长亭处,实是让一向重感情的她忧伤惆怅了。
曾遭苏大爹压断的指伤处突然抽了抽,半点不痛,真的仅是肌筋微抽罢了,他却是心念一动,忽然倒抽一口气,按住自个儿的手。
正神游太虚的苏仰娴被他惊到回神。
她连忙凑近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袖。「让我看看。」
她的要求自然得到雍绍白毫无迟疑的回应,乖乖把曾经受伤的那手递进她怀里。
如同她为他做过无数次的薰洗揉捏,捧着他的手,她小心翼翼理着他的肌筋,边问着:「这样呢?会痛吗?不会吗?那……那这样呢?咦,也不会……那刚刚怎么会突然抽痛?」
试过几个老大夫教授的揉捏法子,皆找不出原因,咬咬唇,她抬头望他——
「等会儿回城里直接去老大夫的医馆吧,让他再瞧瞧比较安心。」
很好、忧伤的模样不见,姑娘的注意力完全回到他身上。
雍绍白淡淡道:「我想这个伤应该永远也痊愈不了。」
「怎么会呢?」苏仰娴嗓声微急。「老大夫说已经越来越好,只要每日不忘伸展保养,别逞强使劲儿,会完全大好的。」
「不会好的。」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所以你必须还我一辈子的债,一辈子跑不掉,也别想跑,待回到含蕴楼,我也要写一张字据让你签字捺印,你的三位师哥们说得对,口说无凭,要有证据在手才安心。」
苏仰娴眨眨眸,再眨眨眸,深吸一口气,瞪人了。
我的伤指仍迟迟没有大好的话,你就必须一直来还这个债。
而我的手指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是我,我说没好就是没好……
她蓦然记起斗玉那日,胜负分晓之后,她追着盛怒的他回到含蕴楼,他那时恶狠狠冲着她低咆的话。
「雍绍白!」他这人,存心要人担心吗!「你的手指到底有事没事?你、你刚刚是故意的对不对?」
雍绍白不答反笑,适才彷佛丁点儿力气都使出不来的手指亲昵握住她的手。
苏仰娴脾气开炸了,骤然扑过去,小拳往他肩上和胸膛一阵乱槌。
「哪有人像你这样!很过分啊,你知不知道这样胡来,装病装痛的,别人会多担心?可恶!可恶——」
他被揍了竟然还哈哈大笑,果然是奇葩中的奇葩。
她磨牙都想咬他一口,却被他张臂一把抱住,温烫气息轻扫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