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宽敞的马车车厢内,宋观尘身穿常服坐姿随意,两指夹着车窗垂帘探开一小角,望着大街上一如往常的喧器景致。
他语气云淡风轻,坐在他对座的苏练缇却听出十重音色。
静了会儿,终叹气道:“侯爷一向洁身自爱、不近女色,从之前的两世直到如今已过弱冠,一直都未成亲……侯爷突如其来关照起民女,难怪会引得皇后娘娘也留意起我来。”
欸,果然,变数是他啊!
然后适才在宫中,他进到凤颐宫与皇后长姊以及几位妃嫔娘娘们见礼后,直接表明是来接她出宫的,众人瞧着他们俩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她欲辩无言,何况仅是小老百姓一枚,人微言轻,还能说什么?
宋观尘忽地放开帘子,俊庞转正。“本侯算是洁身自爱吗?”果真洁身自爱,就不会不请自来夜闯姑娘家的小院香闺,更不会上瘾似的,一闯再闯,甚至夜宿至天明。
苏练缇面颊微红,知道他意有调侃,心里不禁有气。“状似!侯爷是状似洁身爱,其实……其实是……”
“其实是?”一道剑眉高挑。“其实是道貌岸然!”袖底的手握成小拳头,冲动嚷出。
宋观尘一怔,蓦地仰首哈哈大笑,清朗笑声顿时荡满整座车厢。
苏练缇困窘瞪着他。“你、你笑什么?”
漂亮桃花目光亮晶晶的,一根长指揭掉眼角的笑泪。“本侯笑啊,竟能把一个状似温柔娴静、淡定自持的姑娘气成这般。”“状似”二字有故意加重音之嫌。男人生得像他这般好看已然罪过,笑起来更加罪过,苏练缇硬生生揪住心神才没被他迷惑了去。
她撇开脸决定不理人,学他刚刚撩帘望外的姿态,涨红的脸蛋和鼓伏明显的胸脯显示怒气尚未平息。
但,宋观尘半点不恼,还隐隐感到欢愉,因为她冲他发脾气。
像一下子拉近与她的距离,在彼此深知对方秘密之后,又更亲近一步。
望着那温润秀美的侧颜,心头漫开一抹软意,他缓声道:“你进宫领赏,皇上果然允你一愿,听说你讨的赏赐是一块能请动太医院大国手们出诊的御赐令牌,主要是为了师尊的哮喘旧疾?”
“……嗯。”朱唇轻抿,不再多话,但胸房起伏已渐渐缓下。
“本侯原先还抱着希望,结果确实落空。”
……你可愿再求一次赐婚,把自己嫁予本侯?
苏练缇气息微紊,眸光一直没转向他。“是侯爷抬爱了。”一顾,“侯爷能得这一世一生,自该寻一门好亲事,满锦京多的是高门闺秀、才女佳人,任侯爷挑选。”“可惜本侯与那些女子无法交心。”他清浅一笑。“我与你才算真正的知根知底,不是吗?本侯图的就这一点。”
她放开垂帘,眉目仍淡淡敛着,好半晌才与他对上。
鹅蛋脸上的怒色早已消散,对他,她总是纵容宽待,没法儿生气太久,她低柔启声——
“可我不愿意。”
“本侯知道。”五官清俊舒朗,全无火气。
四目相接,苏练缇忽觉心房刺疼刺疼的,她扛住那股想缩肩拱背环住自己的冲动,沉静扬唇,“民女会时时擦亮双眼,看侯爷如何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成为东黎第一权臣。”“好。”他颔首,目光瞬也不瞬。
以为把事都说开了、说通了,她也跟着点点头,突然记起什么似又道——
“对了,亲手为侯爷裁制的衣物已完成,发带也绣好了,看侯爷哪晚得空可以来丝芝小院一趟,我……”等等!
不对!大大不对!
她怎会要他夜里过来?
这样理所当然,好像他入夜灵时闯她的香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天啊,她这是完全遭他制约,把他那些很不应该的行径都看成了正常吗?
见她骤然停顿,又见她咬唇一脸懊恼,宋观尘立时意会过来,不由得再—哈大笑,照样笑到美眸湿润润,非常不厚道。
“本侯……哈哈哈,好……好……哈哈哈——本侯定然选个夜黑风高的时候前去拜访,试一试姑娘为我裁制的新衣!”
苏练缇恼到都想敲自个儿脑袋瓜,脸蛋一下子又红通通。
她一双柔荑在鼓鼓的胸脯前交叉急挥。“不用的不用的!岂敢劳驾侯爷亲临?我、我……民女会亲自将新衣送至宁安侯府,明儿个一早就送,侯爷日理万机,见天忙得团团转儿,入夜且好好歇息,睡饱觉,养足精气神,不用来的!”
“可本侯想去。”
“真的不用,民女……”
“本侯想去。”
“民女送去侯府就好,明儿个就送,真的真的,侯爷好好歇下,我……”
“可本侯在你那儿才有办法合眼深眠、睡一顿饱觉。”语气淡淡漠。
“啊?”她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