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分开
作者: 走路别低头
简介:
零露：既然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我要做神仙去。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萧野：我如果不要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这是零露和萧野两个人的故事，有酸甜苦辣，有悲欢离合，好在，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第一章 我有点懵
现在的零露是六道中的最高层——非想非非想处天的一位女神仙，她过的日子特别简单，连身形都隐了去，也没有一个念头。在这样的境界里，存在或者不存在是不是个问题并没人去计较。
现在的萧野按说应该算是零露的道友吧，虽然零露可能不这么认为。以前没飞升的漫长岁月里，他俩的师父是朋友，后来师父们坐化了，他俩是邻居，前后脚飞升天道欲界天，又一起升入色界天。最后又聚在最高层这儿了。
几十万年了，萧野一直在零露身边。可零露对萧野，别说了解了，萧野长什么样子零露都没仔细瞧过。萧野对零露就非常了解了，了解她的性情，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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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小零露吧。
零露生来性情清冷得很，她不爱说话，不爱说话到什么程度呢？家人常常会把她当作哑巴的程度。以至于她要是哪天说话了，家人会吓一大跳，当然这个惊吓一方面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说的内容。
零露每天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有一个要修行的念头，每天就静静地打坐。她家兄弟姊妹八人，她是老小，父母本以为最小的应该会最淘气。结果呢，她最安静，静到家人都不敢打扰她，静到家人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她的存在，让家人莫名感到压力，总觉得她不应该是他们这种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就好比鸡窝里有一只金凤凰，鸡窝表示亚历山大。
零露的师父离尘四海云游，从她家门前经过，见一个眉目清冷的小女娃在石凳上打坐，身上竟隐隐现金光，直接就收了徒弟。
她父母如释重负，虽然有些不舍，可更多的感觉是：零露终于回到她的正轨了。她爹感激地拉着她师父：您既然看她是修仙的材料，只管带了走，实不相瞒，她从出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没笑过，也没哭过，会坐会走后，天天就是打坐。虽然不是个哑巴，可我们养她六年，她就跟我说过三句话：1.猪跑了，你去村东找。2.明天祖父会过世，你去买棺材回来。3.我明天会离开，以后就不回来了。这第三句还是昨天刚说的。师父啊，实不相瞒，我虽是她爹，可心里敬畏她，我知道她肯定不是凡人，你带了她走吧，她将来一定会大有成就的。
零露走前给父母磕头，他父母慌得不敢受，她娘啥都没说只偷偷抹眼泪。他爹憋了半天，说了一句：零露，你以后可要保佑我们啊。
零露跟师父修了三千年，师徒俩就没说过话，因为根本不用说话。师父想什么，零露都明白；零露想什么，师父也都知道。师父这刚觉得有点热，零露就把大蒲扇递过来了。零露看师父的胡子总飘到茶碗里就别扭，师父干脆把胡子剪了。
起初零露需要吃五谷，师徒二人就找个荒山种地。俩人都不是种地的材料，草都不知道拔，肥倒是知道施，就是找不到什么肥。草比庄稼多，也比庄稼壮。反正就零露一个人吃，倒也没饿着。
后来零露断了五谷，他们就搬到了修仙人住的仙灵山里隐居。在这儿遇到了萧野和他师父无垢。师父离尘和师父无垢一见如故，所以离尘就带着零露住到了无垢师徒二人的隔壁。两位师父天天在一处打坐，一处散步。许是和零露一起时，天天不说话，师父离尘也觉得无聊了，他和无垢每天废话特别多，什么鸟下蛋了，天下雨了，狗打架了，再不就是没啥好说的，俩人对着面哈哈哈哈一顿大笑……仿佛就是为了练练说话功能。
师父有了伴儿，零露乐得自在，她每天绕仙灵山一圈，然后回来打坐，雷打不动的流程。萧野每天扫院子，浇花，喂小动物。俩人经常打照面，开始时萧野会冲零露笑笑，算是打招呼。后来发现零露根本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和物，萧野还是会每天看着她笑，不打招呼也没关系。
只是在零露看不到的地方，萧野也会看着她，眼里透出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转眼就是三千年，两位师父一起坐化了。师父走了以后，零露的生活一成不变，每天绕着仙灵山转一圈，然后回来打坐。萧野的日子依然照旧，每天扫院子，浇花，喂小动物。也是有点小变化的，这二位三千年没有说过话的人，终于拿着彼此要归还给对方的东西，说了第一句话：你师父的棋盘。你师父的琴。这之后，萧野经常会找零露说话——零露要去绕山了，萧野说：绕山去啊；零露绕山回来了，萧野说：回来了。
零露每次都在心里回一句：废话真多，看都懒得看萧野一眼。可萧野还是看着她笑，那笑容里满是宠溺，溺得零露想踹他。
三万年后，萧野夜间打坐，身上金光大作，他的修为可以飞升天界了。隔壁的零露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想到明天早上就没有邻居了，生出了一丝怅然。她这才意识到，三万年的陪伴，她已经习惯他在身边，虽然觉得他只会说废话和傻笑，可也是她三万年来唯一的邻居。
萧野感受到零露这一丝情绪的波动，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只要零露允许他陪在身边，他别无他求。零露，今生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第二天零露发现萧野没有飞升，还是每天扫院子，浇花，喂小动物，外加对着她傻笑。零露知道萧野是怕她孤单，对萧野的善意，零露的心里是领了情的，可也生出点儿别扭来，她这个人冷清惯了，从未和人有过交往，更别提欠人情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还了这情，这个问题零露不会解，然后就觉得萧野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再然后就恼了他。
结果，接下来的日子可比前面那三万年要热闹多了。零露这个欠了人情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遇到萧野时都会看他一眼，就是不知是看还是瞪了。萧野感受到零露的目光和别扭心思，忍不住笑出声来，哎，怎么那么可爱。然后呢，他越笑，她越恼，萧野就越是语气宠溺地跟她说：绕山去啊，回来了。
再后来，零露自己都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萧野更幼稚，还是自己更幼稚。心里这点儿别扭散了，她和萧野的关系比以前熟络了，萧野和零露说话，零露就算觉得是废话也会回他一句：恩。
一年后，俩人前后脚飞升欲界天。在欲界天的十几万年中，他俩依然是邻居。欲界天是天道最热闹的地方，人最多，好多天界的职能部门都在这里办公。零露喜欢清静，找个人少的地方住下来，继续她的打坐大业。萧野在她隔壁，不用扫院子、浇花，也不用喂小动物了，所以他的生活只剩下一件事，陪着零露打坐。
飞升色界天时，萧野又是和零露一起，后面节节高升，一直都是同步。最后聚在了非想非非想处天，在这里零露能感知到萧野的存在，只是心里一个念头都没有。
在这个状态里，是感知不到时间的长短的，零露定在其中，不知多少岁月，一个恍惚，身心不稳竟起了念头：我有点懵。
第二章 下来走走
零露忽然就迷茫了，几十万年来，她一直心如止水，打坐、静修。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对周围的一切不感兴趣，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修道。没想到在这最高处，她突然问了自己一个她从没思考过的问题：我为什么要修道？
零露回想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出生开始，脑子里就只有修道的念头。想不明白零露也不为难自己，反正修道也挺好。那现在呢？修道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如今她是天道最高层的女上神了。她现在要做什么呢？
这么一想，她身形显现，看着这周围苍茫无垠，一物不存，心里越来越发空，她此刻想立刻看点什么，听点什么。展眼间零露离了天界，回到她出生之地，她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那种憋闷的感觉减轻不少。
零露打量着周围，一切早已沧海桑田，曾经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小村庄变成了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都城街市。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零露随意在街上徜徉，脚下一片轻盈。
行走在人世间，零露眼望着、体味着这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一喜，又是一叹：人间真好啊！
一个卖鱼的正要杀鱼，结果那鱼应该是不想死，一个跟头窜到零露怀里，零露看着那鱼，皱眉：你看我喜欢管闲事吗？！
然后零露变了块银子给那鱼贩：它非要我买它。一个转身，零露就把那鱼扔到了十里外的一个荷花池中，凶道：以后机灵点儿，再被抓了，看你求谁救你！
那卖鱼的呆愣在原地，零露都走出半条街了，他也没回过魂来。
本来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的街道，没一会儿就静下来了，正在说话的人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出什么事了？这抬头一看，他也安静了。
零露走着走着，发现这些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什么情况？仔细一看，她终于搞明白了，整条街的人都在看她。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几十万年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一个原因是对样貌好坏没啥概念，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她没照过镜子。
她正纳闷呢，就听有人念念有词：我可以死了……原来，一个青布长衫的书生，瘫坐在道路中央，直勾勾地盯着她，张着大嘴，简直有辱斯文。
零露心里哀嚎：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我很可怕吗？
上哪找个镜子啊？
哎，真是出师不利。
夷？这个书生下巴快脱臼了吧。
一个眼神过去，书生就闭了嘴巴，顿时清醒过来，起身整理衣衫，一躬到地：仙子见谅，小生有生之年能亲见九天仙女，死而无憾了。小生唐突了仙子，望仙子见谅。
九天仙女？骂谁呢？被九天仙女跪拜过几十万年的零露女上神觉得好笑。
零露消了街上所有人对她的记忆，继续顺着闹市闲逛，只这次她隐去上神真容，五官虽然未变，却不再散发神圣光芒，别人看见她只会觉得这是个美得不像凡人的人，不会再一眼看出是神仙了，然后又戴了帷帽，面纱，也不穿和这凡间格格不入的凤彩云霞锦衣了，改了平常女子的素色衣裙。
一阵清风送来了缕缕清香，循着这香气，零露到了一家小酒馆，她从未饮过酒，不想味道竟然如此迷人，等店家送来了最好的陈酿，零露自斟自饮，凭栏远眺，街市繁华，红墙绿瓦掩映于斑驳树影之中，原来，人间这么美好呢。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吗？以前心里只有修道，那便只修道。现在喜欢这人间的热闹，那就来看热闹。零露觉得好笑，她这几十万年了，竟然从来都没思考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真是白活了。
一个低头，她竟在楼下的街口处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不用眼看，心念感应就知道是谁——萧野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萧野正低头和一个华服少女说些什么，那少女面若桃花，顾盼生情，娇羞可人。零露觉得好玩，她还没见过萧野和人交谈是个什么样子，原来别人看萧野是这种眼神啊。至于萧野看那少女的眼神儿嘛，好像和他以前看院子、花、小动物没区别。那少女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认出萧野是上神了？不会啊，萧野已经隐去神光了，至于长相嘛……
她这才几十万年来，第一次仔细打量萧野的皮相，恩，好看，恩，顺眼，恩，一点毛病没有。
她正欣赏着呢，萧野已离开那千金小姐身边，朝这家店走来。
零露第一次这么盼着萧野上楼来找她聊聊，她是真的好奇了，萧野和人家娇小姐都聊了啥？
当看见萧野真的上楼朝着她走过来了，零露从出生为人到飞升天道再到天道最高层女上神，向来面无表情的她第一次笑了。萧野见她笑，不觉停了脚步，生怕搅了这胜景一般。零露见他停了，登时就要翻脸，萧野轻笑出声，忙快步走到桌前，撩袍，甩袖，落座。好一个风流潇洒翩翩贵公子模样！
零露给他斟了一杯酒，磊落坦荡地发问：你跟那富贵小姐怎么搭上话的？都说了些什么？
萧野倒是有些意外，刚才他见了她的笑，一时走神，竟没察觉她的心思。不禁失笑，直言：她站我面前，问我姓名，家住哪里，可有婚配。
零露挑眉：嚯！这么直接，厉害了萧野！
零露心里这么想，脸上已归于平静。
萧野知她腹诽，摇头叹息。
零露终于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此地？
萧野看她一眼，低头喝酒，又看她一眼，又低头喝酒。零露正要生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几十万年来的情绪都用在萧野身上了。当初萧野要飞升，她第一次有了情绪；萧野多陪她一年，她又闹情绪；现在看见萧野，对他好奇；他不说话这么一小会儿，就能让她恼了。
也罢，不说算了，她才不好奇，哼！
零露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好像情绪越来越多了，想想也不错，觉得高兴就笑，生气就瞪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零露瞪了萧野一眼。
萧野眼角带笑，给零露斟了一杯酒，话语轻柔：也没什么，就是腻了，烦了，想下来走走。
第3章 还是邻居
零露觉得萧野说到了自己心里，仔细打量萧野，发现他应该是说的真心话。零露想：也好，有个伴儿一起玩儿。
萧野看零露盯着自己看，也特别真诚地看着她。见零露果然信了他的说辞，不再打量他，继续品酒赏景了，萧野在心里偷偷诉说：零露，你所想，就是我所想，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萧野结了酒钱，和零露在街市上随意逛着，零露看到什么觉得新奇有趣的，萧野就买下来送她。没一会儿，零露左手一个糖人，右手一个风车，萧野抱了两大盒点心。零露看萧野一个上神，此刻抱着点心的窘态，就觉得好笑。
零露一笑，萧野又看得有些呆了，记忆中那个浅笑嫣然的明媚女子和眼前的零露重合在一起。零露意识到自己笑了，突然有点茫然，我笑了？为什么？因为萧野的样子好笑？我以前怎么没笑过？奥，以前只想修道，不想笑。
萧野见零露不想逛了，就问她：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
零露：找个地方住下来吧，我想过一过人的日子，我好像没有生活过，人间的一切我都觉得很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