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已经是绝版，抽一支少一支。
可是他从不在乎。
将近八点钟的时候，服务员端来晚餐，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时，姜亦可打来电话，不同于以往，这次是视频通话。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接通，看到她出现在视线里，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眼底隐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愁绪。
“阿城！”她冲他甜甜地笑着，眉眼弯似月牙，笑靥如花，清透的眸子里仿佛装着星星，任何时候都发着光，“你最近还好吗？”
“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呀？”她佯装疑惑道。
白尹城懂她的心思，用平淡的语调道：“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就是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视频。”
“哦。”
“阿城，你有没有想我？”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做好了他不回应的准备。
果然，他绕开了这个话题：“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
她坦白道：“有趣的事倒是没有，不过我交了一个新朋友！”
他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淡淡道：“什么新朋友？”
“他是我爸的同事，也是一名刑警，叫韩深，他人很好，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姜亦可兴致勃勃地说着。
他略微垂眸，低声回答道：“好。”
“那你呢？你在香港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淡淡道：“丫头，我是来出差的，不是来玩的。”
“哦……”她努了努嘴，随后又笑了起来，“你回来的话，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机场接你！”
“我不用你接，你好好上班就行。”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啊！你不会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吧？”
他看着屏幕前，她沮丧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后天就回来，早上十点钟的飞机。”
她笑逐颜开：“真的？那行，我到时候准时来接你！”
这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星星仿佛都在闪烁，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这应该——就是他已经习惯有她在的原因吧！
之后的一天，她一边期盼着快点与他见面，一边用心打磨玲珑骰子，熬了一个通宵，终于磨得方方正正，并把红豆安进去，穿好绳子，挂上流苏，卡片也写好，跟骰子、满天星、陶瓷小绵羊、腕表一起放进铺满拉菲草和星星灯的礼物盒里。
最后仍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跑去楼下超市买了一袋白桃水果硬糖，平铺一层在中间。
终于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今晚的梦里，她梦到了白尹城，只是他似乎对她爱搭不理，让她有些难过。
……
次日飞机上，白尹城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一路沉默，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管他在想什么事，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姜亦可的影子，她的笑容，她眼里的光，她甜美的声音，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无时无刻不在治愈着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那晚她问有没有想她，客观来讲，他不仅每天都想，还想了不止一次。
她就像是掺了蜜饯的鸩酒，初尝甘甜，多饮则醉，最终却是剧毒无比。
白尹城不是没有想过未来，可未来的事，他也不能把控，既然那丫头的心在他身上，他就随心所欲一回，什么世俗，什么天理，他不在乎。
至于宋迟要怎么样，他同样不在乎。
坐在他旁边的赵伦也是保持沉默，不仅如此，他还阴沉着脸。
白尹城知道他是在生他的气，不过他没有解释什么，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一直到飞机平稳着陆，他们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三个保镖在后面负责安保问题，阿识跟在后面，白尹城和赵伦走在前面。
早早地就来到机场门口等待的姜亦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挥舞着一只白玉似的的手臂，抬高音量喊道：“阿城！”
白尹城也第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她，看着她朝这边奔跑，笑得那么灿烂。
姜亦可站在他面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人，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个赵伦。
她有一双星辰般的眸子，仰起头看他的时候，是那样含情脉脉。
他敛去眼底的寒霜，藏起颠簸后的疲惫，任她扯着袖子，平缓道：“等了很久？”
她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到，路上有些堵车，还担心赶不上呢，没想到刚刚好！”
就在赵伦用非善意的眼光盯着姜亦可看的时候，白尹城握住她的手，沉稳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赵伦，我平时叫他赵哥。”
她莞尔一笑，赶紧道：“赵哥好！”
赵伦足足愣了三秒钟：“……”
“你就是阿城当宝贝的女朋友？”在从上到下打量完毕后，赵伦的话里充满了不屑，当着她的面发表意见，一点都不压低声音，还句句都是玻璃碴子，“就这？我还以为跟天仙一样。”
姜亦可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她知道赵伦这是对她不满，自信心不由得备受打击，她不太擅长处理别人看不惯自己的情况，只觉得憋屈、尴尬和莫名其妙。
白尹城当时就变了脸色，变得阴云密布，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把情绪写在脸上，现在就是那个例外。
他冷着嗓子道：“我们先走，你们随意。”
然后他就拉着姜亦可快步走出了机场。
赵伦知道他会不高兴，但是他就是要故意呛他，让他幡然醒悟，变回当初那个铁腕无情，清冷疏离的白尹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可笑的感情左右，磨平了棱角。
“阿城……”姜亦可被他拽上了车，还在为赵伦刚才的话耿耿于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三个字：“别多想。”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可是他明明就是不高兴，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姜亦可说着自己的猜想。
他凝视着她充满疑惑的眼睛，沉稳道：“不用管他，他这两天一直是这样。”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从他把她拽出来单独坐车就能猜到，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阿城，他只是你的朋友吗？”
“嗯。”
“你们关系好吗？”
“还行，我跟他认识六年多了，从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开始。”
“你们都认识那么久啦？”
“对。”
她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鼓起勇气道：“他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姜亦可从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有差距，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差距，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更没有因此感到自卑，因为她觉得起码在人格上，他们是平等的，她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
但是赵伦那样的语气，说出的话，让她很膈应。
白尹城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迎上她清透的眸子，他说：“你真的想多了，赵哥没有那意思，他就是嘴欠，情商低，不会说话，你要是跟他较真，气都要被气死，其实他为人挺好的，直爽仗义。”
姜亦可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在她看来，情商低不能跟直爽划等号，但她还是选择一笑而过。
无论如何，他终于回来了，她盼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他了，赵伦只是一个小插曲，她不想因为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
“阿城，我们现在去哪儿？回你家还是去嘉华？”她问道。
白尹城轻飘飘地说：“去你家。”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道霹雳，打在她的脑门上，让她有些眩晕。
“我家？”
她有必要跟他确认一遍。
“你爸不是想见我吗？”
“可是……”她刚想说这是不是有点突兀了，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已经跟我爸联系过了？”
“嗯。”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这句话让她如鲠在喉，仿佛“见家长”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她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说道：“阿城，这件事不用那么着急的，你才刚回来，还是先休息一下，我爸那边我去跟他说，晚点去也行。”
“就今天，”他态度很坚决，面不改色道，“早晚都是要见的，我不喜欢拖延。”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把头偏向窗外，看着飞驰的景色，似乎已经脑补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74章 终于对峙
今天中午，姜亦可难得回家吃一顿饭，而且还是带着男朋友回来的，每走一步，内心都无比忐忑。
蓝黛颖今天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姜龙一边看新闻一边等待着。
进了电梯，姜亦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两只白嫩嫩的手紧握在一起。
白尹城看出了她的不安，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眨眼，电梯就到了。
穿过楼道就是她家，就差几步，她突然停下，拉着他的手，叮嘱道：“阿城，等一下要是我爸妈态度不好，你不要生气，他们一直都那样，老是挑我的刺，你不要和他们见识，不管怎么样，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不离不弃。”
他凝视着她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并无任何表情的脸上写着“冷漠”二字，良久，他凉薄道：“我不会生气，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
有他这句承诺，姜亦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时，防盗门突然被打开，蓝黛颖提着一袋厨余垃圾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她女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顿时表情就冷了下来。
“妈……”姜亦可条件反射一般收回了手，说道，“你干什么去？”
蓝黛颖说道：“我到楼下扔个垃圾，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
他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阿姨好，我是白尹城。”
“诶，好，可儿他爸在里面呢，你们进去吧！”
姜龙正在看新闻，两人进来后他才放下手机，挺直了腰背，表情绷得很严肃，一看就难以接近。
“爸，我回来了。”
姜龙的注意力从进门开始就落在白尹城身上，从未离开过，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直到与他对视，看清他的模样，以及他眼底的冷漠，才大吃一惊，回想起两个月前在酒吧发生的那一幕——
当时他们接到消息，说有J集团的人在舞乐菱歌聚众吸D、嫖C，可是当他赶到那里，经过搜身，却一无所获。
他离开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看不到什么情绪在里面，就是冷得骇人，寂静得可怖，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记忆犹新。今天再见到白尹城，他好半天没说话。
“爸，他就是我男朋友，阿城，”姜亦可拉着他的手说，“他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叔叔好。”他颔首道。
姜龙大步走过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连姜亦可都觉得莫名其妙：“爸，你干嘛呢？”
“原来是你——”姜龙根本不理她，皱着眉头道，“我该说这世界真小呢，还是你别有用心？光明正大地接近我女儿，你是何居心！”
姜亦可心下一沉，赶忙打断他：“爸！你发什么酒疯呢？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再看白尹城，仍是无波无澜，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淡漠道：“那天的事，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还对我不放心？”
姜亦可听得云里雾里，迷茫道：“爸，阿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天的事处处都透着疑点——只不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才作罢，你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
“那我应该在哪里？”白尹城反问道，“我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但是你们搜过了，没有，除此之外，还要我怎样证明？”
他的语气很冷漠，而且并不友善，姜龙本来就对他有意见，又是个急性子，这么一来，马上怒了：“舞乐菱歌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你出现在那里，就能说明一些问题，最起码动机不纯。”
白尹城也不甘示弱，语气森寒：“警察办案应该讲证据，莫须有的罪名，随便扣不得，要是你觉得我长得像罪犯——那我无话可说。”
语毕，空气安静了几秒，隐约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姜亦可人都麻了，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尹城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
可是，无论她现在问谁，都得不到回应。
她只能像一个吃瓜群众一样木讷地站着。
姜龙的眼神锐利得像尖刀，与白尹城暗中较着劲，谁也不肯让步。
直到蓝黛颖丢完垃圾回来，咳了一声，才打破了僵局。
“都站着做什么？饭菜都要凉了，老姜你也是，怎么不知道叫两孩子坐下边吃边聊？”
不等蓝黛颖说完，姜龙就冷着脸道：“不用聊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姜亦可乱了心神，失声道：“爸——”
姜龙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不适合做我的女婿，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可儿来往！”
斩钉截铁的语气，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她脑门上，让她断了片儿，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爸，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聊完了？什么叫不适合？你们聊了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又转而向他投来祈求的目光，急切道：“阿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他没法跟你解释，”姜龙盯着他看，神色冷峻，语调严肃，“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同意你跟我女儿交往，你们两个从此一刀两断吧！”
听到他这样说，姜亦可的心如坠冰窟，几乎都想怼回去了，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冷峻的声音。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白尹城的气场丝毫不输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在宣告主权，“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就此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