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城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那丫头正兴冲冲地往上凑。
他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像拎一只兔子一样把她拎回来,淡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那个算命先生。”她如实道。
“你不会还信这个吧?”白尹城的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呢,在我小时候有位算命先生说我十六岁那年会遇到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然后我就在高铁上遇见你了呀!所以我就觉得有些算命先生还是很靠谱的。”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一本正经地说着。
而他沉默了半天,首先他确实不信这些,其次又找不到反驳她的话。
最终,他如是说:“我不信这些。”
姜亦可本想再加把劲说服他,就听见背后传来一把粗砾沉稳的声音:“十八层地狱,刀山狱最苦,三十六重天宫,离恨天最高。信则有,不信则无。”
两人闻声望去,看见那位穿黑色长衫的算命先生正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泰然。
姜亦可只觉得他这架势挺像世外高人,并不理解那句话里的深意。
但是他却懂,也是因此眸色一暗,起了好奇心。
本来不信这些的他,双手抄在兜里,移步到算命摊子前,垂眸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还是祸,要怎么预见?”
算命先生慢悠悠地说:“所谓祸福相依,命盘上早已注定,事主若心中有疑惑,不妨来算上一卦,算不准不收钱。”
这时姜亦可凑过来,拿来板凳坐在他对面,说道:“您给我算一卦吧!”
白尹城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事主想问运势还是前程?”
她的回答,让他不知该做何表情:“我想问姻缘。”
“麻烦您说一下出生年月日时。”
于是她如实说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精确到几点。
算命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阖眸沉思了片刻,接着抬起左手捏指脉,没过多久说道:“事主是个容易为情所困的人,只要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你的情感经历并不丰富,应该刚结束过一段不愉快的感情,而现在倾心的,就是你旁边这位。”
白尹城在心里轻嗤一声——难道这不明显吗?
可她觉得算命先生算得好准,继续问:“那先生,你能不能算一下我大概什么时候结婚呀?婚后幸福吗?”
先生又掐指一算,沉稳道:“再有四五载。日后定会家庭美满,儿孙满堂。”
这算命先生居然把她下一个问题都一并回答了,乐得她合不拢嘴:“真的?!”
而白尹城越来越觉得这个算命的在故弄玄虚,专挑显而易见,别人想听的好话说。
简而言之,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接下来她摇了一个签。
算命先生就像老花眼一样,看了半天才缓缓叹了一句:“天意弄人啊!”
“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她有些提心吊胆,因为听着这四个字不是什么好事。
“事主莫急,我将卦象上所看见的写在纸条上,二十四小时过后,你再拆开看,切记只能你一个人看,看完后要立刻烧毁,否则泄露了天机,未来的命数将会如何,无人能够知晓。”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事,非要整得这么邪乎,偏偏那丫头还深信不疑:“我知道了,谢谢先生!”
然后算命先生果真写了张字条,装进一个锦囊里,交给她,让她小心收好。
这一卦,就算完成了。
她拿出手机准备付钱,却找不到二维码,正想开口问算命先生怎么付款,就听见他捋着胡须说:“老夫只收现金。”
“那多少钱呀?”
“老夫是看缘分、卦象难度收费,这一卦就收姑娘五十吧。”
“这么便宜?”她两眼放光,七年前算个命都花了三百块呢,这位才收五十,绝对良心价,立马从包里掏出一张红票子,对算命先生说,“那我付一百,麻烦您给他也算一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白尹城。
此刻他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过来,特别想替她把那五十块钱付了,然后拉着她走人,奈何身上没带现金。
可是,算命先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粗砾的嗓音说:“这位事主如果要算卦,可就不止五十喽!”
“为什么?”姜亦可不解。
“这位事主的命格可不简单呐,错综复杂,极为罕见,不是一般人能够占卜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他凉薄地开口:“那就不劳先生费心了,丫头,我们走。”
“可是……”
没走两步,又听见那粗砾的声音,这次夹杂着一丝凝重:“翻黄倒皁,亦正亦邪,旦夕祸福,东海扬尘。姑娘,找你五十。”
算命先生把五十块钱拍在桌子上,她转身拿了起来,道了声谢。
而那十六个字在白尹城的脑海里回响着,尽管心中已有了疑惑,想问个清楚,可他始终不信占卜问卦,既迈出第一步,便不会回头。
直到他们走出巷子,那算命先生还一直在捋他的花白胡须。
……
“风铃小镇一年一度的祈福灯会确实场面壮观,几乎整个镇上的人都来了,导致抬头低头看见的全是人。
姜亦可努力地想往中间挤,看一看那个戴着奇怪面具,打扮得像个巫师的人。
那人依旧是戴着奇怪的面具,不过已经换了件衣服,换成了蓝色的斗篷,是大海的颜色。
随行的一群人打扮得像渔民,那个人在他们的簇拥下跳着奇怪的舞步。
他一边沿着人群围成的圈跳舞,一边挥动权杖。
姜亦可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白尹城拉着她,她早就挤到最里边去了。
“阿城,你看他好有趣呀!”
他只是盯着那个面具人,眸深似海,仿佛在沉思什么。
由于她个子太矮,前面的人一挡,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白尹城可看得清清楚楚,面具人的目光一直在人群在穿梭——
他说:“丫头,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可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完全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她压根儿没听见,还在往前挤。
“丫头——”他也只好跟着去,她那么小一只,稍不留神就会淹没在人群中。
第86章 险中求生
前排的视野果然更开阔。
面具人配合着海螺声,挥动手中的权杖,跳着奇怪的舞步。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可是转折就发生在一瞬间!
他穿着斗篷,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朝她刺了过来!
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之时脑子几乎是断片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进她的胸膛,这时背后掠过一道人影。
白尹城不知何时冲到她前面,一脚踢飞了面具人手里的匕首,将她护在了身后,冷若寒霜地盯着眼前之人,漠然道:“早就看你不对劲。”
这时人群早就一哄而散,朝不同的方向跑,全部都乱成一团,尖叫声,呼救声混杂在一起。
姜亦可人都麻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杀!”面具人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中,他从右小腿的绑带上又抽出一把匕首,月光下格外刺眼。
“那你试试。”他不卑不亢道。
面具人的目标是姜亦可,却被白尹城打乱了计划。
“阿城——”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刚才还在跳舞的巫师竟然要杀她,而白尹城跟之前判若两人,不仅会拳脚功夫,浑身上下还充满了一股戾气,让她瞠目结舌。
可是她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面具人的匕首好几次险些划过他的脖颈。
面具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白尹城本就不擅长格斗,当初赵伦逼他学功夫,他根本不屑一顾。如果面具人真的下死手,他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他回过头来冲着惊魂未定的她吼道。
姜亦可永远也无法忘记他当时的神情有多严肃,就像死神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可是她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白尹城很想告诉她,面具人要的只是你的命,你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还没有说出口,面具人手里的匕首就越过了他,直直地向她刺去!
“啊——”姜亦可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双腿像是焊死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她下意识地双手抱头。
她以为身上肯定会被扎一个窟窿,她以为会这样死在这里,她想过最坏的结果,可是,她没想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降临,将她紧紧护住。
白尹城抱住她单薄的身躯,任冰冷的刀锋深深地刺穿他的肩胛骨,那一刻,他仿佛清晰地听见了骨裂的声音,眉头深锁,却强忍着一声没吭。
如果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姜亦可现在的心情,那应该是——绝望。
或许是已经吓傻了,或许是悲伤到不能自已,反正她只能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却哭不出声音来。
她抱着他的身体,一遍遍地哭喊着他的名字:“阿城……阿城……”
而那个面具人,在伤了白尹城后便匆忙逃走了。
半夜,白尹城进了手术室。
汪洋和孙小言听闻噩耗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几近崩溃的姜亦可蹲在地上哭泣,眼睛红得吓人。
“亦可!”孙小言跑过去紧紧抱住她,安慰道,“亦可,没事的,会没事的,你别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干的?”汪洋失去了平时的理智,近乎咆哮地问她。
姜亦可抱着脑袋,语无伦次地吼着:“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要杀我……阿城是为了救我才……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亦可,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小言——我为什么要去看灯会?为什么不早点回去?都怪我,是我害了他……”
姜亦可不停地自责,恨不得也用刀在自己身上扎一个窟窿,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流那么多血,直到昏迷的前一刻还在安慰她……
孙小言能够体会到她现在有多无助,可是她除了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一手的血,他摘下口罩:“病人家属在哪?”
“这儿!”姜亦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医生面前,“医生,是不是手术成功了?他没事了对吗?”
医生却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病人伤势过重,情况危急,以我们医院目前的医疗资源无法救治,建议你们立刻给他办理转院,越快越好!”
听到这个消息,姜亦可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孙小言搀扶着,恐怕她早就跌倒在地。
还好汪洋尚有一丝理智在,连声应道:“好,我们知道了,现在马上转院!”
然后,白尹城就连夜转到了A市最好的医院,经过六个小时的抢救,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整整一个晚上,汪洋、姜亦可眼睛都没闭过,只有孙小言在白尹城做完手术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半个小时,醒来之后又去楼下给他们买早餐。
“小姜同志,阿城已经没事了,你好歹休息一下吧!”汪洋劝道。
“不,我要等他醒过来。”
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哪里有心情休息?
她紧紧握住他的冰凉的手,却怎么也握不暖,只要一想起昨晚那个画面,想起他是怎么受的伤,她就心痛如绞。
“你别再哭了,要是阿城醒来看见你的眼睛肿得像灯泡,他只会更难过。”
“汪洋,我也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可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哗啦哗啦地下来了。
“你别说了,赶紧调整好情绪,警察已经立案,相信很快就会抓到那个人。”
好巧不巧,或许天意如此,这个案子是由风铃湾那边的派出所和A市刑侦大队共同接手,负责人就是姜龙。
在录口供之前,姜龙已经把她狠狠地骂过一顿了,说她没一件事是让他省心的,说这就是她执意要跟白尹城在一起的后果。
别的她可以认,唯独他说白尹城本身就是个危险的人,她忍不了,当时她悲伤过度,什么都顾不上,在派出所当场她爸翻脸。
所里看着她长大的那些叔叔都说,那是她最硬气的一次,直接把平时威风凛凛的姜龙气到冒烟。
孙小言去楼下买早餐,汪洋去缴费,唯独姜亦可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执拗地等他醒来。
她用蘸了水的棉签给他润唇,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
门口一位护士喊道:“病人家属,请来拿一下报告单。”
白尹城住的是VIP 病房,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所以护士叫的家属就是她。
“阿城,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她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姜亦可出去没两分钟,病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赵伦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桌面上的一杯冷水,泼到他苍白的脸上!
“咳咳咳……”被这样一浇,他说什么也得醒了,脸上全是水,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可是赵伦没有给他任何喘_息的机会,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只用了五成的力道,却让他快要喘不过气,下意识地挣扎,咳嗽,非但使不上劲,还牵动了背后的伤口。
赵伦不顾他现在这副样子,胸中的怒火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心肝脾肺肾都在发颤,表情也相当狰狞。
他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丫头值得你豁出性命吗?!你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刀?”
面对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即便被掐着脖子,即便痛得要死,他也毫无畏惧之心,淡声道:“我不挨这一刀,二爷会罢休吗?”
“你以为你这样做二爷就会罢休吗?他现在已经对你失望透顶!免去了你的全部实权!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按照规矩,你会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