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风赶紧道:“韵儿,你不会怀疑我的真心吧?这件事我确实提前听到风声,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下定论,我怎么告诉你?”
“那后来呢?”
“我承认我是存有私心,我喜欢你,这是很好的契机,”陈毅风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恳切地说,“对不起,我瞒着你,一是想维持稳定的现状,二是想让你逃离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低低地重复着,带着嘲讽的语气道,“和你吗?”
陈毅风的心凉了半截。
第102章 女孩
黎韵哭着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陈毅风忍不住说,“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什么都挽回不了,没有任何作用。”
“说到底,你就是怕我一时心软,对叶然念念不忘。”
陈毅风听了之后立刻站起来,严肃道:“我怕什么?韵儿,我承认我认识你的时间没有叶然认识你那么久,但是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他少,你跟他有过一个十年,我也可以,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不跟他争,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愿意做横刀夺爱的事,就算你还对他有感情,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反正都当了一年备胎了,我不在乎。”
“陈毅风……”黎韵苦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下去,只因他的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毅风搂着她,让她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柔声道:“我也爱你,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为我着一次急?是谁说的想彻底告别过去?”
“可是他已经死了……”黎韵心痛不已,“不管我们曾经有多不愉快,都该烟消云散。”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不是吗?我承认在这件事上不应该瞒着你,想着你好不容易放下一切,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宁静,韵儿,是我太自私了,你骂我吧。”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黎韵还能怎么样呢?正如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陈毅风只是没有及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而她却把叶然推向了悬崖。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默默地流淌,晕湿了陈毅风的白衬衫,可他浑然不在意。
……
北纬60度太平洋某岛屿。
这座小岛名为静谧岛,岛如其名,寂静无声,面积小,风浪小,风景也稀少,只有年复一年的潮汐与日出。
岛上建了一座木屋,像守护神一样屹立在海边。
那天晚上夜色浓重,叶然在沉睡中感受到脖颈间扫过几缕发丝,当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时,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副清秀的轮廓,由于背光,看得不真切。
接着他就同时感到了刀刃的冰冷和胸前的剧痛,他一声不吭,直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正午了,他看着陌生的环境,看着照进房间的阳光,沉睡了许久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现,那是无法言喻的痛苦。
他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轻微的动作都会触动伤口,让他无法动弹。
叶然大概清楚自己现在伤到什么程度,额头有道很长的口子,现在包着纱布,将来肯定是要留疤的,左手竖着被划了一刀,现在整条手臂都包着纱布,不知道缝针了没有,右肩处挨了一枪,与心脏只有毫厘偏差,但有幸捡回一条命,看来已经有人给他做了“手术”。
总而言之,大难不死。
当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平躺在床上时,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偏过头去看,一位长发及腰的少女端着碗走来,她大概只有十六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模样很清秀,虽不惊艳,却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亭亭玉立。
女孩将一碗清粥放在床边,然后径直走出木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叶然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问却没有力气,只有盯着那碗粥出神……
后来,那位长发女孩就一边照顾他的伤势,一边照顾他的饮食,叶然尝试过与她说话,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她都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字都不说。
某一天,他伤好些了,就下了床,躺了这么久,他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没有力气。
他扶着墙缓缓走到洗漱间,看着镜子里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心里一惊,想来这次真的躺得够久。
他先用温水洗了把脸,尽量不触碰到额头的纱布,一晃眼看见旁边放着一个剃须刀,顺手又刮了胡子,梳了梳头发,这才稍微有了点曾经的样子。
当他走出那座木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礁石铺成的海岸,有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坐在最大的一块礁石上,面前是平静而蔚蓝的大海,以及一轮初升的红日。
她低着头,仿佛在写什么东西。
叶然缓缓走过去,向她靠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在画画,用的是素描,画的是日出,她长长的黑发就垂在胸前,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很温婉。
感觉到背后有人,她的手顿了顿,抬起了头。
这是叶然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她的容貌,小女孩生得很标致,哪怕是素颜也很清秀,灵动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杂质,身上既有少女的青春气息,也有超出她年纪的清冷稳重。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救了我吗?”叶然在她旁边蹲下来,认真地问道。
其实这些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等来她的应答。
女孩怯生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犹豫,又像是好奇。
他说:“我叫叶然,树叶的叶,然后的然。”
接着,女孩用一只白皙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提起笔在画纸上写了一行字:快回去躺着吧,你需要静养。
叶然很诧异:“你不会说话吗?”
女孩闻言收回目光,仿佛被刺痛一般。
过了一会儿,叶然又问:“你家大人呢?”
女孩再次提笔,叶然道:“你打手势吧,我看得懂。”
她开始很惊讶,随即用白皙的手在空中婉转地比了一段话:是我救了你,现在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你伤得很重,昏迷了六天,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叶然几次三番的询问,女孩依旧是没有回答,而是收了画板,转身回了木屋。
“妹妹……”叶然在背后叫她,可是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座岛,这间木屋,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孩,无一不让叶然感到疑惑,像置身于迷宫。
中午的时候,叶然躺在床上,正在思考一些事情,女孩按时给他端来午饭,今天是两个荷包蛋。
叶然愣愣地接过,看着她清秀的脸颊道:“谢谢。”
女孩没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而叶然将那碗荷包蛋放在桌子上,静静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这间木屋应该已经住了很久,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而且打扫得很干净,有两间卧室,洗漱台上还有男人用的剃须刀,叶然猜想那女孩应该是跟她爸爸或者男性长辈一起住,只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剩她一个人。
心下想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粗犷的怒吼:“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这丫头!”
叶然很意外,按理说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出现,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急忙忙跑出去,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五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正围着长发女孩,一步步向她逼近,正如一群野-兽围着猎物。
男人个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女孩相比之下显得弱不禁风,她脸色苍白,不停往后退,眼里充满了恐惧。
为首的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眼神阴鸷:“说,你爸在哪儿?”
女孩不停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不说是吧?老子就要你好看!”男人从腰间抽出手刺,恶狠狠地道。
“等一下!”叶然走上前来,把女孩从那群“豺狼”里拉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轻声对她说,“没事吧?妹妹。”
女孩愣愣地摇头,像找到了庇护,缩在他身后,那模样害怕极了。
叶然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是哪路的?”
众人一愣,然后相视一笑,是那种很不屑的笑,为首的黑衣男人说:“哟,这还是个相家!(黑话,自己人)报报迎头吧!”
叶然没搭理他:“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想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这没你的事,我们跟这丫头的爸有过节,今天就是来讨债的!”
“她家现在没人,要讨债也不是现在。”
“大哥,别tm跟他废话,先抓了这个丫头,姓冯的肯定跑不了!”一个高瘦的男人说道。
“有道理,”为首的男人上来就是一记重拳,不留余地。
叶然侧身躲开,顺势踢了他小腿一脚,力道不重,却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的目光汇聚在那些人身上,表情凝重却很冷静,将女孩护在身后,低声说:“别害怕。”
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女孩单薄的身躯为之一颤,不是因为害怕,正相反,是找到了依托。
如果不是重伤在身,他收拾这几个歪瓜裂枣根本不在话下,现在行动不便,又要护着女孩,很是吃力,但他清楚现在只有他能够保护这个女孩,只要他退一步,两个人都会死,所以不管如何痛,他都没有退缩。
好在那几个混混没有带枪,身手也很差,空有一身蛮力而已,最后都落荒而逃,而叶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又消耗了太多体力,累得站都站不稳,额头上直冒冷汗,说是丢了半条命都不为过。
女孩赶紧上来查看他的伤势,果然洁白的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她二话没说,直接拉着他回木屋里包扎。
女孩找出急救箱,动作熟练地替他解开手臂上的纱布。
叶然有气无力道:“妹妹,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女孩看了他一眼,只字未提,专心地处理伤口。
叶然叹了口气,这才看见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缝了不知道多少针。
“你学过医?”
女孩点了点头。
对于伤口传来的剧痛,叶然只是咬牙忍着,没有吭过一声。额头上不停地冒出豆大的冷汗。
女孩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极为细致。
“谢谢。”他一如既往跟她道了声谢。
女孩比了个婉转的手语:你伤口裂开了,多注意休息,不要碰水。
“我知道了。”
她继续比划:刚才谢谢你。
“没事。”
其余的话女孩没说,叶然也不想再追问,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女孩有点孤僻,不爱说话,既然她不愿意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想强求。
……
过了两天,又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木屋附近,这次叶然警惕性很高,远远的就看见了他。
那个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留着寸头,两鬓斑白,古铜色皮肤,一副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却像磐石一样坚毅,正如他强大的内心。
奇怪的是,叶然看见他的第一眼居然觉得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下一刻发生的事让他感到震惊,只见长发女孩迎上去,站在男人的面前,而那个人一把抱住了女孩!
叶然以为那人不怀好意,赶紧走出来:“放开她。”
男人应声松开了手臂,放开了女孩单薄的身躯,淡漠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叶然正要解释,女孩就慌忙比了段手语,大概意思是:他是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人,没有恶意。
“小希,你说的是真的吗?”
女孩重重地点头,同时比了划道:他是个好人。
“好人?什么好人会流落到这座岛上?”男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叶然看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然。”
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叶然?安君扬和叶菥的儿子?”
听到一个陌生人说父母的名字,叶然大为震惊:“你……”
“我是冯麒啊!你冯叔。”
叶然愣住了,女孩也愣住了。
名叫冯麒的男人激-动不已,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淡漠,就差喜极而泣了。
后来,两人进了木屋,坐在一起谈了很多。
冯麒说:“我是你爸爸生前的至交好友,你三岁那年我去过你们家,你不记得很正常,当年我跟你爸爸一起去执行卧-底任务,搞垮崔延后,他继续当警察,而我改行做起了生意,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
叶然道:“您上次去过A市,还给了我妈一把钥匙对吗?”
“没错,那把钥匙是你爸爸留下的,本来应该早点给你,但我这几年一直被仇家追杀,没有机会,所以……小然,你知道那把钥匙是做什么的吗?当初你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把东西交给你,这些年来,我也很好奇那把钥匙有什么用。”
叶然自嘲般笑了笑:“用来解开一段陈年往事。”
“能跟冯叔说吗?”
“冯叔,我一直以为我爸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为了使命,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
“难道不是吗?”
叶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是,他犯了很大一个错误。”
“你什么意思?”
“您知道樊逵吗?”
“黑凌的总瓢把子(黑话,领头人),当然知道,话说黑凌不是已经瓦解了吗?”
“他就是当年崔延的心腹之一,也是杀害我爸的凶手。”叶然冷着嗓子道。
冯麒顿了顿:“我只知道你爸的死跟黑凌脱不了干系,没想到居然是樊逵下的手……”
“他对我爸恨之入骨,您知道为什么吗?”
“这还用问吗?樊逵当年也是在崔延手底下做事,你爸算计了他们,他当然怀恨在心,道上的人睚眦必报,这不奇怪。”
叶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崔颖雪。”
冯麒瞳孔收缩,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崔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