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声已在惊怒中抢过话茬:“解凛!是真的吗?解军真的死了?!”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拿你当亲儿子、他宁可什么都告诉你也不跟我说……你、他,”女人突然哽咽。足顿了许久,才努力平缓呼吸,又以几乎是训斥的语气愤怒质问,“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解军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他们那些人,他们跟我说解军、说解军死得很惨,眼珠子被……还有手脚都……说遗骨会有人处理,要按照解军的遗愿埋在当地,他们只是通知我。我问他们,他们说身后事都不要我插手,可是那是、是我老公啊。”
迟雪一怔。
女人却似乎对电话这头的沉默习以为常,又在习以为常后出离愤怒。
迟雪耳听得话筒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噪声。
继而是女人的尖叫。
哀声哭泣。
到最后,亦只有语无伦次的哭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伴着哭声:“我早就说过了,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是他非要一股脑扑上去,他不听我的劝。现在好了!”
“别人都说我克夫,可究竟是我克他们,还是我的命不好?!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人物?他逞什么英雄?还有你……”
女人痛骂道:“野种!畜生!就是你、是你!你克死你的亲爸,又把解军也克死了!是你,你从来不愿意站在我这边,还把我身边的人全都克死了,如果不是生了你,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我就该在你爸嗑疯了跳楼摔死的时候也跟着他一起跳下去,这样就不会有之后的事,就不会——!”
“够了。”
话筒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迟雪悚然一惊。
忽然才反应过来,客厅和卧室的两部座机话筒,声音实是共通的,又下意识捂住自己这边的话筒。
但偷听的“罪名”当然已经坐实。
听到电话转瞬被挂断,卧室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她几乎是瞬间站起身来。
等他缓缓穿过走廊、摁亮一排壁灯,照得客厅犹如白昼。
她望着解凛,竟又一下忘了要说什么,只是讷讷不言。
许久,问他要不要吃点元宵。
*
黑芝麻的团子滚入沸水,熟透后漂浮起来,捞起放凉。
过程中,她又悄然把旧的那碗热了热,不舍得浪费,想着他吃新的、她随便试两口旧的就好。
结果两只碗刚放上餐桌,他又忽然伸手。。
试了试碗边各自的温度后,把自己面前的碗换到了她跟前。
“吃吧。”
他说。
惨白的脸上带着木然的神情。
那点浅褐色的小痣似也因此失了生机,枯萎在一瞬之间。
而他像是没有胃口却强逼着自己往下吃的样子。
几乎是飞速,很快将一整碗元宵解决。
迟雪看在眼里,忍不住问要不要再煮一点,或者自己的再分给他一些。便见他忽又伏倒在餐桌上。
额头抵住手臂,从她的角度看去,只望见后颈绷出的、颤抖的经络。
“……解凛?”
她被他吓到。
当下起身绕到餐桌另一侧,也顾不上矜持或本该有的拘涩,便伸手、几乎强硬地掰过他的脸,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果然滚烫。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她的心也如坠冰窖。
仿佛此刻便是他的厄运季节。
感冒发烧、噩耗打击、一切都积压在一起。
“解凛,”她亦只能小心翼翼地、又轻握了握他的手臂,问他,“你不舒服是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
“去挂个水就好了。”
她说:“我陪你去。真的、大医院很快的,挂个水,很快就不那么难受了。你换个衣服,然后我再——”
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