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
迟雪目送原本还气势汹汹要说法的年轻司机,掉头去车上咨询真正的车主。
——“那就是你说的爱管闲事女医生?”
车后座,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机的男人闻声抬头。
说话间,边听司机抱怨,视线又淡淡飘向前视镜:那女人背对着车的方向,一袭米色风衣,身量纤长。一副很符合他心目中女医生形象的、利落干净的打扮。
尤其黑发扎起马尾,露出一截纤长白嫩的后脖颈。单看背影已十足清丽漂亮。
又想到女医生嘛,救死扶伤是天性,何不妨成全一下。
于是单手撑住下巴思索片刻,最终摆摆手,道:“算了吧。”
“……算了,什么算了?”
司机一脸茫然。
“正好想让我爸给我换辆车了。”
他说:“意思就是让你别为难人家。”
此金口一开,事情果然很快解决。
那老伯留下联系方式,随即抱着孩子向医院一路狂奔,女人也紧随其后转身离开。
男人依旧坐在车上。
目睹一切,忽然却像有些好奇,她转身时,他亦降下车窗回头看——
一辆搬家车却刚好路过。
堆高的家具如山,将女人纤薄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等车驶过,人已转入拐角,不见了踪影。
第3章 那颗浅褐色的痣似乎还在。……
晚上六点整。
迟雪拎着菜场刚买的新鲜排骨到家。
送走最后一位脱臼接骨的街坊,父亲迟大宇上楼负责做饭,她则负责清洗碗筷摆桌,不多时,简单的两菜一汤便已做好。
两父女拿诊桌当餐桌,垫一层桌布,坐下一楼吃饭。
背景音除了诊所电视上一如既往的新闻联播,却还夹杂着街对面搬家车的巨大噪声。
迟雪端着碗,向外瞥了一眼,只看到上上下下进出的搬家工人。
“爸,谁搬家吗?”
她于是随口问。
迟大宇一向和附近的街坊邻居混得熟,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个知道。
闻言,果然想也不想便回答:“听说是黄玉的房子租出去了。”
“……黄玉?”
“就你黄阿姨,住对面楼上,腿不利索又死活不愿意动手术那个。”
迟大宇连说带比划,苦瓜脸,腿一跛一跛的模样。
迟雪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想起这位黄阿姨,之前和丈夫儿子住在对面那栋老破小公寓的二楼,一住就是二十几年。
直到后来儿子长大搬走、前年丈夫又离世,自那以后,总频繁要到诊所来开止痛药。她不上夜班时偶尔会帮忙父亲值班,碰到过对方几次。
四十七八岁的女子,打扮朴素,从不化妆。
唯一头枯黑的长发永远齐整地盘在头顶,夹一只浅灰色的蝴蝶发夹——如不是生活沧桑,看得出来,少时也曾是个爱美的姑娘。
只是两人都不爱说话,交流自然也不多。
唯一的两三次,大多还都是迟雪见她跛足的症状日渐严重,好心劝了对方几次去医院全面检查。
但每次却都被人以“不想给孩子添麻烦”的理由给挡了回来。
“这次也是准备去跟她儿子麻仔住嘛,”迟大宇“模仿表演”完毕,又给女儿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人到老了也想享享清福。这边房子空着倒可惜了,说是能利用一点是一点,干脆就便宜租给别人了。”
毕竟,老街区的房子本就不值钱又不安全。
最近几年,附近的邻居大多能搬走都搬走,房子甚至很多就直接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