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床上,苏半糖将脑袋枕在母亲腿上,听她絮叨展望:“我们半糖要是结婚,一定得找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做饭好吃的,爱做家务的,当然也不能太穷,你外婆之前就跟我说过,凤凰男,要不得……”
“呸,你这要求也太高了,我看这种男人根本就高攀不起。”
“怎么高攀不起?我们家半糖多好的闺女!谁看了不喜欢?”
“有本事你给我找一个来试试?我才不信。”
“你个臭老头子,说话难听。”
“……”
父母的小声絮叨并没有打扰到她,反而成了最让人安心的助眠曲,苏半糖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听着帝都半夜依旧不断的车声喧嚣,一夜好梦。
殊不知,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竟亲眼见证了一次针对苏爸爸的、切切实实的“打脸”。
清晨,阳光明媚。
苏半糖推开一楼公共厨房的门,发现纪枫正身穿天蓝色围裙,端着平底锅和煎鸡蛋,背对着她,辛勤准备早餐。
嗯,一个温柔体贴的、做饭好吃的、爱做家务并且非常富裕的,优质男人!
第三十五章
纪枫,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半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父亲便笑着将她叫住。
“半糖,你看这小伙子。”
她回头,发现父亲正坐在阳台外的小方桌前,桌上摆着一盘围棋,黑白棋子错落相间,他手边白瓷盘中,几块日式樱花糕点粉嫩精致。一个黑发白衬衫的男生坐在他对面,修长食指夹着棋子,见她回眸,报以一笑。
“这小伙子不错,棋下得比我都好,现在年轻人里很少有这么厉害的,要知道你爸我当年可是……”
“爸!”苏半糖无奈,适时阻止了父亲的吹嘘行为。
她看看身后的纪枫,又重新将目光投到父亲对面的男人身上,仔细凝神,才发现之前在滑雪场见过他,这人是纪枫的朋友,苑隋之学长。
看来纪枫说“让朋友来陪他们”,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您好,多谢您了。”苏半糖带着歉意表示感谢,苏父却不明所以,继续满意吹嘘。
“半糖,你知道吧,这位小同学就住咱们民宿一楼房间,昨晚才搬过来的,黄金周也不知道他怎么抢到的房,我和你妈妈都是提前了一个月才预订到。”
“这孩子,会下棋,会聊天,学历也高,你妈看了也觉得特别满意。半糖你要不要考虑跟他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咚。
灶台前的纪枫,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是切火腿的菜刀不小心歪了,砸在石台上,撞击出来的声音。
苏父被吓了一跳,赶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担心地往厨房望去:“哎呀,这位小同学,你怎么了,没伤到手吧……”
苑隋之:……
苏半糖:……
纪枫:……
“咳,叔叔,其实。”沉默半晌后,苑隋之率先开口:“我是昨晚被他叫来帮忙照看苏半糖的。”
“爸,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厨房那位才真正是您准·女婿。
闹了十几分钟乌龙,等纪枫终于把饭做好,五人一起围坐在餐桌上时,苏家老两口才总算把事情弄清楚。
“所以,纪枫?”苏半糖将煎蛋浸入面汤里,蘸上漂浮的肉末,一并卷入口中,心满意足:“你真是昨晚赶过来的呀。”
“对呀。”他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恐怕是连夜的飞机,在空中没能好好休息:“姐姐遇上那种事,我很担心。”
苏半糖垂眸,心里泛起一股暖流,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
真的会有人为了她的一个电话、一句害怕、一场哭泣奔赴万里。
不辞辛劳,忘记手头的一切,只为了陪伴在她身边。
“纪枫,你实在太好了。”
苏半糖对白瓷碗里的面汤低眉沉思,落下筷子,对着香气四溢的美食,却舍不得下嘴。
“嗯,手艺确实不错。”苏母对其赞不绝口:“没想到你在国外生活,还能把中餐做这么好。”
同样是面条,有些人做起来就非常敷衍,只为填饱肚子。而有些人却会认真熬汤,选择调料,准备肉末……将所有心意融入其中,做出来的味道亦惊艳无比。
会在闲时认真做饭的人,往往也更热爱生活。
听到这话,纪枫心里似乎舒畅多了,开心地替苏母又乘了一碗面:“阿姨您想吃就多吃点,下次我还可以做给您吃。”
意思是,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苏半糖知道纪枫在为刚才苏父打算撮合她和苑学长的事情闹委屈,觉得心疼又幼稚。她在天蓝色桌布的掩映下,偷偷伸出手去,找到纪枫摊开的掌心。
在父母看不见的角落,在阳光下的无人处,苏半糖面不改色地,用指间悄悄掐过纪枫的手掌。
她动作很轻,不会让对面二人察觉出异样,更不会弄疼他。就像学生时代坐在前后桌的小情侣,用铅笔在桌下互相暗戳戳“交流”,躲着老师的目光,情愫暗生。
朝阳下,苏半糖余光瞥见,纪枫的耳根,在她手指覆上去时,被淡淡染成了红色。
看起来如此沉稳可靠,其实心底比谁都纯情。
“不过啊,苑学长。”他将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一边攥牢苏半糖,一边轻声与身旁的苑隋之交谈:“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后者云淡风轻:“让我再帮你陪一天?”
“不。”纪枫愤愤咬牙,态度执着得仿佛在和自己较劲。
“麻烦你,教我下围棋!”
苏爸爸喜欢的东西,他也要学!
#
午后,颜家别墅。
颜夫人踩着高跟鞋进来时,屋里一窝的年轻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关掉大声外放的音响,飞速收拾桌上堆满烟头和啤酒瓶的残局,众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原本约定今天下午来颜墨家开party,恰好家里没人,面积也大。谁知说好“外出参加旗袍展览会”的颜夫人,居然突然改道回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颜夫人训人很凶,还动不动跟其他人的家长讲闲话告状。颜墨那帮狐朋狗友都害怕她。只有作为亲生儿子的颜墨,虽然时常挨训,但在自家老妈面前还能有点话语权。
特别是在工作完成还算不错的情况下。
颜墨去加拿大完成了个大单子,回帝都又接到个很有发展潜力的项目,最近给公司带来的收益不少,那些个向来不把他放在眼睛里的下属都暗自感慨“小少爷这回上道了”。
口袋里有钱,底气自然足些,因此这次,颜墨并没有为母亲气势汹汹的到来感到格外惊慌,而是冷静将朋友们拦在身后,耐心问道:“妈,你做什么?”
家长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秋后算账”型,哪怕孩子犯了错需要惩罚,他们也会在人前顾及孩子的面子,等独处时再进行教训。而另一种则是“有话直说”型,只要戳中他们的着火点,哪怕是在公共场合他们都会立刻发怒。
很显然,颜夫人属于第二种。
“颜墨,昨天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去了吗?”
“去了。”
去了,但十分钟就结束了。
结束的原因也不为别的,颜墨对那女孩没多大兴趣,长得确实还行,但性格方面太过小心翼翼,话题也选得无聊,全程都在问他“工作忙不忙”、“你这么有钱一定很辛苦吧”……总之颜墨觉得她很没意思。
颜墨还记得自己和苏半糖初次见面那次,他本为了完成母亲的任务,打算随便去见见那个由颜夫人推荐的“主持人小姑娘”。下班后在金融街的法餐店订了场子,还没开口,那女孩却在电话里甜甜地提议:“大学后的风铃街新开了间甜品店,你愿意陪我去吃吗?”
他觉得好笑,却又破天荒地应下,迟到几分钟开车来到约定地点时,却发现苏半糖正委屈巴巴蹲在广场的长椅旁,脸色白得吓人。
她对他哭丧着脸:“对不起,我是苏半糖。”
“我好像……痛经了。对不起,耽误您了,您介意的话可以先回去。”
她画着淡妆,分明是痛苦的神色,却看起来很可爱,眼泪巴巴的样子特别令人心疼。
从不会照顾人的颜墨,那天竟像疯魔了般替她去药店借来热水,兑着布洛芬服下,然后背了苏半糖一路,爬五楼回到学生寝室。
女孩贴在他背上时起伏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让他一直默默记到现在。
哪怕后来他对苏半糖并不好,颜墨也不会否认,初次见面时,他确实怦然心动过。
再往后,无论是怎样的约会,面对何种类型的姑娘,他都很难找回像当初对待苏半糖那样的奇妙感觉。
他开始试图将她追回来了。
可颜夫人并不买账,在她看来,颜墨纯纯是脑子有病,大好的姑娘不把握,嫌东嫌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的赵姑娘跟我说了,你态度极其敷衍。我倒不理解了,颜墨,别人一个重本大学毕业的姑娘,长得也好看,感情经历还不到你的零头,你到底在挑三拣四什么?”
“事业不上心,让你结婚你挑三拣四,我真是……”
颜夫人在客厅里破口大骂,角落里,颜墨的狐朋狗友们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众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易迟迟。
她嘴甜,长得也可爱,颜墨家里人还算喜欢她,以往每次颜墨挨骂,只要易迟迟去救场,颜夫人往往能迅速消气。
闵浩言撞了撞易迟迟的胳膊:“喂,迟迟……”
可后者却无动于衷,继续低头玩着手机,将目光全放在网上新出的秋日妆容上,完全不在意颜墨挨训的事情。
这很反常。
换作之前,不用人劝,她必定早就主动冲上去了,脸红跳脚,像小白兔一样求着颜夫人撒娇:“阿姨,您再骂墨哥哥,我就要哭了呜。”
可是今天,她丝毫没有要上去劝架的意思。
稳坐沙发上,淡定自若。
闵浩言急了,连忙狠狠抓着易迟迟的胳膊晃了两下,差点把她的手机给震掉,用命令似的语气吩咐道:“迟迟!”
“你怎么搞的,该不会是去了一趟加拿大,被苏半糖那蠢女人欺负了吧?”
“哥帮你去,她在哪个学校,哥找人……”
“别碰我!”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易迟迟猛地甩手,将赖在她身旁的闵浩言粗鲁撞开,面露凶光。
“你有病吗?苏半糖多久没出现了,你惹她做什么?”
“管好你自己吧!”
“别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把那种东西当宝!”
那种东西是什么……颜墨吗?
发生了什么?这要是在修真界,闵浩言都快怀疑易迟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她不是天天跟在背后“墨哥哥”、“墨哥哥”的当小跟班吗?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态度了,居然开始维护苏半糖?
“你、你……”他气急了,对待易迟迟却没法还嘴。
就!离!大!谱!
离开客厅前,易迟迟还伸手指着闵浩言塌陷的鼻头,予以警告:“老实点,别让我看到你惹苏半糖!”
至于颜墨挨骂,不关她的事!谁爱劝谁劝去!
只留客厅里的狐朋狗友们,外加颜夫人和颜墨,惊讶望着她,面面相觑。
--------------------
作者有话要说:易迟迟:脱粉,回踩,转担。
我的存稿告诉我,离枫糖夫妇正式在一起已经很快了!
第三十六章
之后的几天,纪枫带着苏半糖和苏家父母在帝都市内度过了愉快的假期时光。
纪枫是个很会做旅行规划的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将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他来帝都前就在飞机上便做足了功课,每日安排全部用excel做成表格,打印了出来。
苏家老两口来帝都旅行的目的是度假,不打算进行太劳累的活动,纪枫因此规划了不少小众景点和文化古迹,四人兜兜转转,边吃边行,缓缓将时间消磨。
虽说在帝都读了四年大学,苏半糖真正去旅行的机会很少,她的大多数时光在图书馆和各大主持活动现场度过,少数的几次假期,也都用来陪颜墨了。
颜墨很少带她旅行,偶尔提出“出远门”也是为了处理工作事务,她跟过去,充其量不过是个保姆加助理,经常一个行程下来,真正游玩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钟头,吃顿饭逛逛步行街便结束了。
颜墨也不愿意陪她去看博物馆和人文名胜,“瓶瓶罐罐都长得差不多”,“这个庙和那个塔区别不大啊”,他总这样评价。即使陪苏半糖去了,他也大多在旁边坐着刷手机,对她一声声惊叹的“哇”毫无兴趣。
纪枫则不然。
他已经用短短两天时间和苏爸爸拉进了距离,苏父是历史老师,在加拿大生活数年的纪枫竟也对中国史很有了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不断。苏父讲起历史典故来喋喋不休,有时苏半糖听着都觉得啰嗦,可纪枫很愿意倾听,听完还会反思、提问,比学生都勤奋,这让老先生很有成就感。
纪枫的计划表中包括不少有历史背景的小众景点。在那里既能体会到文化氛围,又可以躲开黄金周疯狂的游客。他对街边哪家餐馆味道正宗、哪家店的商品最适合做伴手礼等细节也摸得很清楚,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探访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美味。
到最后,连苏半糖都要开始怀疑,她在帝都待的这四年是不是白活了。她到底在干什么?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妈改嫁前,我就住在帝都。”好在纪枫给出了这个很有说服力的解释,才让苏半糖觉得他的厉害合情合理,没到“神仙”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