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回去吧。”
  已经过了十字路口,几步路,江承晦送她到小区门口。
  池岛努力控制住情绪,走得很快,不管会不会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进了单元门,她撑着膝盖弯下腰。
  单元门被风吹得关了回来,一声巨大砸响。
  楼道亮起光线,伴随穿过空气缝隙的回音和她的呼吸。
  大脑无法思考,只知道消极是不好的,糟糕,一切都很糟糕。
  今晚的碰面,之前的,她向江承晦借用伞,差些和江承晦的车相撞。
  过往全部浮现,即使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有点想要藏起来。
  应声灯灭了,良久,她手脚发麻站起身。
  不想发出一点声音,摸黑扶着扶手上楼梯。
  心里渐渐放逐,产生了不能再怎样的平静。
  小姨家在六楼,顶楼。
  借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楼道一目了然。
  五个啤酒瓶立在水泥地上,拖布倒挂着,高悬楼梯护栏边。
  池岛从校服口袋取出钥匙,单独一把,没有挂饰。
  住过来的那天,于佳带她去配的。
  她放在校服外套里,用的时候才会想起。
  照常说,应该很容易丢失,但一直都在。
  黑暗中门锁不好开。
  池岛对了半天,终于把钥匙插进锁芯。
  她几次拧动,门锁严丝合缝。
  锁没换,钥匙是对的。
  只有一种可能,从里面反锁了。
  池岛知道小姨独居过几年,晚上有在室内锁门的习惯。
  今天大约顺手锁上了,自己都没发现。
  她拔出钥匙,抵着书包靠在墙边,叹了口气,权衡敲门还是不敲门。
  如果敲门,势必会有人被吵醒,并不愉快,很麻烦。
  不敲门,在外面度过七八个小时,好像也不久。
  她在门前待了一会儿,感觉傻傻的,忍不住想走动。
  于是下楼梯,没有目的地,什么都不想的一直往前走。
  拉开单元门,面临向左向右的选择,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同时几米之外,江承晦站在黑暗中的路灯旁。
  视线从身后的旧楼移来,与她目光交集。
  他尚未离开。
  之前注视的方向是窗口吧,楼层中黑洞洞的窗口。
  因为没有见到其中有一扇窗户亮起吗。
  答案跃然纸上,池岛呼吸轻缓,不能确定。
  她声音钝涩发闷,叫了他一声江先生。
  江承晦问:“钥匙丢了?”
  池岛摇头,如果是钥匙弄丢,反倒好说了。
  全因她自己糊涂。
  “是下来买东西?”江承晦又问。
  出小区,门口两三家便利店,经常有人晚上肚子饿。
  去买泡面饼干小零食。
  池岛还是摇头,对他说不出假话。
  真话又难以启齿。
  “还是喂流浪猫?”
  一只并不流浪的三楼家的大橘蹿上花坛,眨眼间又没了踪影。
  池岛依然摇头。
  江承晦从路灯下走过来,他很高,声音一贯低,低得舒服,传到耳边清晰无比。
  “那你出来是想做什么。”
  一些渐进答案的话没问出口,池岛却感觉好像已经被看透了。
  那些浸在水中的腐锈。
  她看着地上散乱的碎石块,用鞋边推开,轻声说不符合现实的大话。
  “迪士尼,想看迪士尼电影。”
  以前就想看,在提早醒来的凌晨。
  挂断于佳电话,绕着操场走圈的时候。
  但电影院不会放映,她也不会去。
  江承晦打了一个电话,神色中没有看到类似奇怪的情绪。
  暗地很多次,他都带给池岛一种安定的,胀胀的感觉。
  夜风里,他们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前往近处影院。
  江承晦说去看迪士尼,就真的陪她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动画片。
  小熊维尼之长鼻怪大冒险。
  影片结束时池岛昏昏欲睡,半个脑袋埋在江承晦披到她身前的外套里。
  他坐旁边,片尾曲彻底收了声,画面也终止在最后一秒,才提出是有交换条件的。
  说明天好好听课。
  池岛拉起外套蒙住自己,电影后半段迷迷糊糊听了声,不算看完,觉得他今天好狡猾。
  他今天也很可爱。
 
 
第10章 
  天气变冷,刺猬乌龟松鼠需要进入冬眠期。
  很长一段时间里窝在安全的地方,一动不动。
  池岛也怕冷,她跟在班级方阵里跑早操,风吹在身上寒冷刺骨,多次生出相似需求。
  冬天到了就应该停下来,懒懒的,安静等它过去。
  “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快醒醒。”
  一旁的邓小碗边跑步边喘着粗气说。
  白静峰多次强调纪律,不让这时候讲话,但在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学生们看来,比登天难。
  右侧体育生闲闲的接话:“咱这地方哪有春天,五月份能脱下毛裤我都谢天谢地了。”
  去年今天,池岛还待在南方小镇的舅妈家。
  一天到晚草木葳蕤,溪水温润。
  难以置信会有这么漫长的冬天。
  她麻木听着,越跑越慢,小腿腓肠肌无比酸胀,像两块铁锭。
  一连串同学跑不动,渐渐脱离班队,落到最后面,三三两两地走圈。
  池岛运动细胞为零,体力差得要死,跟不上大部队速度,全凭一口气死撑。
  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心里魔怔般念着迈左腿右腿,左腿,右腿……紧紧扒住班队当条甩不掉的尾巴。
  几个月相处,她还算了解白静峰。
  落在后面的体能差的那些人,等跑操结束,肯定会被领到办公室训话。
  短则一个课间,长则再占用几分钟上课时间。
  她不能进办公室,她要好好坐在教室。
  突然眼前一瞬眩晕。
  身体失了重。
  “——哎没事吧!?”
  体育生返回头,远处白静峰隔着小半个操场大喊,“跑你们的,别乱!”
  随后很快到她跟前,扶起来,“脸白得没人样,是不是哪不舒服?”
  池岛还没感觉到就已经摔倒了,胃中恶心,源源不断升起呕吐感。
  还有半圈就跑完了,“……我能先回班么?”她问。
  不去医务室。
  吃了白静峰嘱咐同学买来的早餐,她渐渐恢复,收起杂书,拿出一会上课要用到的课本。
  里面没有密密麻麻的字迹,但也不比周围人崭新,可以小骄傲一下。
  她蔫蔫趴桌子上想。
  教室里的座位空了一片,水杯笔袋都随意摆着,安静无声。
  窗外能看到操场,学生们已经跑完步解散,乱糟糟的,快要回来上课。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池岛埋头闭着眼睛,一恍神,好像做了个梦。
  空白思绪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延伸下去。
  在课堂上,地理老师从讲台走下来,穿过座位中间的过道讲着卷子。
  池岛像昨天一样,觉得吵闹,甚至戴上了耳塞。
  低头看契柯夫短篇小说选,任周围光怪陆离不为所动,翻过一页书。
  她移不开目光,一直黏书上,
  努力去听老师讲了什么,好似空间静止,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她真的觉得是真事,心里快要崩溃。
  下一刻,楼道口传来熙攘脚步声,沸沸扬扬的嬉笑。
  池岛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在课堂上睡着,把什么错过。
  天色大亮,她问邓小碗是不是该上第三节 课了。
  邓小碗摸摸她额头,又摸自己的对比体温,嘟囔不热啊。
  清了清喉咙,故作严肃。
  “池同学,很遗憾地告知你,第一节 课还没上呢。”
  那瞬间似乎抽中大奖。
  池岛转头笑了出来,如释重负特别轻松。
  一切都还来得及,能够改变能够做到。
  成为后排组与众不同的存在的第一堂课,她适应良好。
  除了老师讲的运算公式格外陌生,有些题以“简单”直接跳过,空白的大脑充满了茫然。
  大课间,班里同学喊了她一声,“有人找!”
  蓝莹从教室后门的小玻璃口望过来,举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头绳。
  刚分班那段时间,一到下课,蓝莹就来找池岛。
  有时候是池岛去重点班找她,不过次数总没有她多。
  大概才一周,就被白静峰在课堂上单拎出来臭骂了。
  说都注意点,不要经常和外班的堆在走廊,没个正事。
  从那次开始,之后的课间,她们隔三差五见面,每回都煞有其事地找个由头。
  池岛把草稿纸夹进高考真题。
  走教室前门出去。
  “刚才你在做题吗?”蓝莹好奇地问。
  她拉她走到楼梯口,靠着平台上的木护栏。
  他们年级在顶楼,旁边都是进进出出、上下楼梯的学生。
  两人所处区域左侧和后方有围墙,自然形成一个小拐角。
  嘈杂又安静。
  池岛点点头,接着抱怨。
  “题目好难。”
  “当然,你上次给我拔下来的那根白头发自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蓝莹站在池岛身后解开她头发,系上手中的闺蜜款,一个奶油色毛绒球发绳。
  “不过太突然了,我猜你有小秘密瞒着我。”
  池岛失笑,抬手摸了摸马尾辫上的小绒球,又扭头去看蓝莹的,非常可爱。
  她小声说:
  “我和你讲过的,借我雨伞,借我钢笔的那个人。
  “他看到了我,却又对我很好很好。”
  其实能说的话不少,不是第一次遇到江先生。
  他们聊过书籍和街道,他有一只从不离身的手提箱。
  细回忆起来,整夜都过去。
  真要池岛说起来,只是这样一句了。
  蓝莹之前也听她提过,只是咋舌,次数多了,从中发现问题。
  “一直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没告诉过你名字吗?”
  池岛被问住。
  以前有过,现在没告诉。
  她想,再见面可以问一下。
  尽管知道他的名字,却也因为现在没告诉不能叫出口,如同没有获得权限。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好好听课。
  但总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池岛没有一刻喜欢胡思乱想的自己,除了现在——背着书包下楼梯,放空瞬间,抓住突如其来一晃而过的头绪。
  不能问的。
  不是问过一次,已经被不留余地拒绝了。
  再问就不像样了。
  好险。
  走出校门,明知不太可能,池岛还是望向了对面转角。
  今天停着一辆正红色的汽车。
  她边走边张望,回头视线扫过,多看了几眼。
  停得没有江先生标准。
  之后一连几天,天天没有遇到。
  ·
  上松合院。
  几百年前的古宅,外观青砖灰瓦,内里大件小件一水的鸂鶒木。
  搭着现如今的产物,液晶电视真火壁炉,多有些古怪。
  江承晦欣赏不来,站在四边屋檐围出来的方形天井旁看鱼。
  老一辈传下来的月末回合院的规矩,应该是时候变变。
  不到半刻钟,盛家的二女儿盛华珠逗着蝴蝶犬跟过来,语调软绵绵。
  “江哥,我好久好久没听你弹钢琴,琴房那架斯坦伯格都快积灰了。”
  有夸张成分,专业的护理人员照顾得很好,多年以来钢琴光亮如新。
  但距离她上次听到乐声的的确确过去很久,似乎一万年那么漫长。
  盛华珠第一次见到江承晦,就是在这合院里,
  半窗雾蓝,一屋昏暗,他点了盏堪堪照亮黑白琴键的小座灯,修长手指在其间跃转。
  她先闻到气息,随后是声,记忆中定格的场景像拂尽暗火的一束光,记到现在。
  江承晦注视立于身前的厚釉盆池鱼,影子投在地面灰白长砖上,眼皮没抬一下。
  仿佛旁边是个死物,冷漠,不通人情。
  习惯了这副模样,盛华珠撸着小狗,自己找台阶下。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没有这个机会,那能不能送我回去啊,刚才饭桌上喝了酒,不能开车,江哥你最好了……”
  江承晦没拒绝,开了备用的车出车库,盛华珠乖乖和几位长辈打过招呼,答应后天再来。
  她提着小方包,高跟鞋穿累脚,慢吞吞挪过去,刚拉开副驾驶座车门。
  江承晦眉心迅速皱了一下,跟她说了今天第一句话,风是冷的,顺来声音都带上一股冷劲。
  “坐后面。”
  证实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生人勿近,女人勿近。
  盛华珠轻哼一声,换成别人她想坐哪里就坐哪里,最终委委屈屈地坐去了后排座椅。
  回市区,日落西山一路影影绰绰。
  快到商业街,她不经意看见一家熟悉的店,立马扒上前面的椅背,止不住兴奋。
  “江哥停一下停一下,我去买盒黑巧。”
  在合院一顿饭,她光顾着喝松露老鸽汤。
  味道一绝,就是汤汤水水,不顶饿。
  江承晦不为所动,大有别想浪费他一秒钟的架势。
  盛华珠急了,真等她回到家,再专门赶过去,手工店早关门了。
  “就两分钟,我保证,”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那家黑巧超级好吃,今晚吃不到我遗憾终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