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那时候92年,同辈大把时间都在玩任天堂红白机,他同受邀的表亲去拜访业内传奇,不做什么,待在旁边听谈笑。
  抽空也会剖析,始终无法理解他们对游戏的热衷。
  “对了,问个事儿。”邵明樾结束一局游戏。
  摘下耳机,挤了挤眼睛,“刚那姑娘干嘛的?隔老远就瞅见了,是我喜欢那种,看着挺甜。”
  江承晦大多数时候懒得理会,伸手拿走邵明樾的手机。
  上个页面就是相册,他意料之中找到两张偷拍池岛的照片,删干净扔回去。
  “跟你不是一类人。”
 
 
第6章 
  请了一周假,还剩两天。
  池岛除了抵达时有些活跃,去寺庙祈福,去小巷买玻璃叶饼。
  接下来整日待在酒店,吃饭都是靠外卖送上来。
  酒店对面立一架跨河大桥,能望到灰色的拱形桥梁。
  她早上醒来,窗外腾起漫天浓雾,所见之处一概茫白。
  这样天气在记忆中是很少见的。
  不觉得冷,她穿着无袖睡裙坐到长窗边,摆弄手机。
  拍下一张朦朦胧胧照片,像素低没拍好,也不再去拍第二次。
  三也  4:57:31
  [图片已发送]
  不到两分钟,蓝莹的电话打来。
  “醒这么早?”
  “这里的雾可能一会儿就散了。”
  池岛抱着膝盖同时说,看挂钟,不到五点。
  想把问话抛回去,向来起床困难的某人今天有了历史性成就。
  “也可能两会儿。”蓝莹不太讲究地说。
  池岛笑着,声音装作迷迷糊糊。
  “我醒了吗,我不是一直在梦中吗?”
  她和蓝莹对不上话,各自接前一句。
  莫名其妙又无比顺畅地聊了几分钟。
  电话里咔嚓一声,脚步,门扇关合。
  蓝莹会抽烟,一般是跑到楼道里。
  身上沾了味道,一开始,她还哄人是烟草气息香水。
  江先生身边就闻不到混浊的烟焦油气体。
  一星半点都没有,和距离远近无关。
  池岛回想起来,印象中余留极淡的龙诞香,以及寺庙气味厚重的一种香。
  细枝末节,会有再多一些的,区别于任何人围绕他从而形成的画面。
  她意识到这里,就不去想了。
  “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知道,我快无聊死了,睁眼复习闭眼复习。”
  五天里蓝莹第三次问,池岛照常回答后天。
  左一言右一句,周考被手下败将追上成绩,等在许愿树旁没有笔,都是日常琐事。
  话赶着话,蓝莹忽然抛来炸药。
  “那这几天闭门不出,全因为不想遇到借你钢笔的人?”
  池岛一下慌了神。
  大脑传递信号的功能中断,表象总是冷静,无事。
  “不会那么巧,是这边没什么好逛的,况且我想看完新借的书。”
  蓝莹没放过,细节方面她常常马虎,最容易大意的时候却格外敏锐。
  话题艰难地换了一个,电话挂断,池岛沉默覆住眼睛。
  她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遇到江承晦。
  其实早该止在清晨的路口,人和车礼让。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因为独自记得一件事或者一个人。
  生出种种湮没无音的情绪,翻来覆去想着。
  觉得有些好笑和难堪。
  在四平的最后一天,池岛见到了池一升。
  他和别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不同,国字脸,啤酒肚,手腕戴三串菩提。
  从前认为的拔地参天,现在看像错觉。
  同行还有池一升的现任妻子,黄瑶瑶,他们的八岁儿子池曜。
  池岛上了车,与同在后排打游戏的池曜保持一定距离。
  “今天爸爸带你吃大餐。”池一升没等她坐下就开口。
  导航仪上,显示目的地龙会大酒店。
  相比池岛住的酒店,不属于一个级别。
  大概是去见关系稍近的客户。
  她带着书包,饭后就要回去的,“谢谢爸爸。”
  黄瑶瑶合上折叠镜,补好了唇妆。
  “还是池岛听话懂事,小一万块钱给儿子买了游戏机,也没句谢。”
  这话是对池一升说的。
  “一家人哪用得着谢,”他不以为然,“老子乐意就行了。”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一棵连着一棵,灰褐色枝干突兀伸出,从尖端被截断。
  池岛转着头,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在看窗外,还是窗外在看自己。
  想出去,她有点晕车。
  小时候一次坐车也是这样,路途长,反应要更剧烈。
  于佳被吓到了,她总说难受想吐,但实际吐不出什么来。
  车停了几次,于佳的细长耳坠摇摇晃晃。
  抵达龙会大酒店的时候,她的打底衫被冷汗湿透。
  下车不能消除晕车带来的不适感,两三个小时后才会好转。
  “……这是我儿子,我女儿。”
  池一升已经跟另一个人接上头。
  池岛一直跟在后面,企图无存在感混过两小时,散席就离开。
  念到她名字,才抬起头问了声好。
  面前的人和池一升差不多的年纪,同款啤酒肚。
  说一些礼节性的话,夸儿女双全有福气。
  她视线直直越过,落到等在电梯前的江承晦身上,又遇到。
  好像两人不过是背对背,转身便能见着。
  池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但心里能明白是有种畏缩。
  餐厅在五楼,他们都要乘电梯,一起上去。
  池一升在谈生意经,她和黄瑶瑶开口,托辞去洗手间避开。
  “不急这一会儿,马上电梯下来了,到地方我跟你去。”
  黄瑶瑶声音大,周围人视线几乎都被拉过来。
  池岛垂着头,忘了回绝,江承晦是否注意到这边。
  就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吧。再见面,她叫不出那句江先生。
  算是陌生人。
  电梯门缓缓敞开,池岛跟随人群进到里面,手背抵着冰凉的轿厢。
  旁边人都很高,她挤在边角,周围像竖起四面墙。
  人影错落中,江承晦拎手提箱,到对面正在下降的电梯旁。
  他没有进载了十人这部,虽然距离限制人数还差点。
  选择等下一部电梯还有一个女人。
  池岛按了两下后颈突起的一块脊椎,低下头。
  应该显而易见的事,江先生很受欢迎,身侧的女人是相识的。
  之前她忽视了。
  到了地方,好巧不巧,池岛尝过餐前菜,隔着两处景观灯,摆在桌上的留位牌被撤下,江承晦落了座。
  一人位置,江承晦用餐量很少,边运作笔记本,手指按动键盘,处理工作。
  她戳起一颗番茄,味如嚼蜡。
  饭桌上,从生意讲到家庭,人人都是演说家。
  七点过半。
  一旁的侍应生早有经验,见江承晦结束工作,拿过来票据。
  他惯用自带的钢笔签字,从口袋取出揭开笔帽,下笔前停住。
  忘了换,上次借过池岛,笔尖多有磨损。
  但并非重要文件,不妨碍。
  一个江字落于纸面,顺滑流畅,他看了一会。
  将票据归还侍应生。
  不远处的一桌人把酒言欢。
  小孩心情不好,还有点挑食。
 
 
第7章 
  大厅中央,钢琴师弹奏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餐厅光线晦暗,桌边的香薰灯在白餐布上投落一团微亮的光晕。
  食物被制作成小巧精细的式样,池岛看着浮雕骨碟出了神。
  似乎无论在哪里,她都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池一升生意上遇到了麻烦,他不这样说,只大口灌酒。
  一旁黄瑶瑶劝几句,接着话讲。
  “老池也是,心特别软,其实那是他前妻女儿,从小住亲戚家。
  “但你说能待好么,他就不放心,经常要见一面,多少年了。
  “单位人不知道我家有个儿子,但都知道有个女儿。”
  只是池岛听到过的,没听到的可能还有不少。
  她经历的藏匿的,被加以各种名义随口讲出。
  同样的话,或许他们也和每个见过的人都说了一遍。
  巧克力熔岩蛋糕表面洒满了榛果。
  她拿着糕点叉,突然觉得恶心。
  侍应生送来一道冷苹果汤,起身没离开。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有纪念伏羲氏的活动,地点在楼顶,客人如果感兴趣可以参加。”
  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节日。
  他们摆手,侍应生就下去了。
  正好的机会,池岛一秒不想多待,她拎上书包,“我去看看。”
  如果活动结束晚,到时候她直接离开四平。
  也省去一番交际。
  池一升酒后大着舌头,吐字不清。
  “零花钱够吗,这月生活费我给你妈转过去。”
  “够的。”
  应该叫抚养费。
  听起来池一升没要求她再回到席上,这一趟旅程算是结束了。
  池岛可以现在走,便没必要去楼顶,她不喜欢任何活动,因为环境陌生,人多,还吵闹。
  到电梯口的时候,江承晦从另一边过来。
  他手上空落落,刚才该是回了房间。
  “去纪念伏羲氏?”
  池岛摇头,“我不去。”
  这话倒是把江先生自己的意图出卖了。
  她打开手机查询从龙会大酒店前往四平机场的路线。
  一个是要上的,一个往下走。
  乘不了同一部电梯。
  池岛摁下旁边的电梯按钮,等另一部。
  和江承晦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几步。
  她看着路线图缓慢加载出来,恃才傲物这个词真是现实。
  虽然没有才能,但凭借一股浸在冷水里的蔫蔫的心火,都能面对刻意避开的人不那么支支吾吾了。
  “纪念伏羲氏,什么都不用准备吗?”
  她打破沉默问。
  江承晦环顾四周,最终折下花瓶中一支开得正好的大岩桐。
  没见过这么随性的,池岛怔了一瞬笑了,又忍住。
  “去吗?”江承晦拿着花问她。
  电梯门在池岛面前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她尚存一丝理智。
  平静下来想了想,这么好的人,今天过去,以后就见不到了。
  “去吧。”池岛笑着偏开头。
  结果楼顶只是楼顶,没有人在纪念伏羲氏,没有活动。
  江承晦将重瓣大岩桐放在场地中央的平台上。
  “哪有只供一枝花的,”池岛跟在后面吐槽,“这个位置也不好,花要立起来才对。”
  往常她的强迫症就算出现,也会被按压回去。
  今天大概得意忘形了。
  江承晦好脾气地回道:“那太麻烦。”
  “……”
  池岛手缩在口袋里,没有多余的手给花换位置,于是作罢。
  “纪念过了,我们走吧。”
  江承晦:“不急。”
  其实她一颗心高悬空中,是想多停留会儿的,怕江承晦有这个打算。
  所以在听到江承晦逗留的时候很安心。
  四平不大,从楼顶望下去,半座城市尽收眼底。
  路灯暖橘色的光亮连绵不绝,像燃起的火焰,消失在黑夜尽头。
  池岛认出住过的酒店那栋楼,撑在玻璃护栏前,指给江承晦。
  “蓝色的灯带,倒数第三排,最右边那扇窗户。”
  隔两条长街。
  从龙会大酒店望去,能看到另一侧的跨河大桥。
  江承晦望过去,没怎么找。
  “灯亮着。”
  “现在已经有人入住了。”池岛扭头看他。
  这段时间晚上醒来很多次,梦里无比紊乱,她不明白自己在其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就像与江承晦交集不多,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却只会在他面前放松下来,换成别人难以做到。
  江承晦又说太华路比十全路好看,池岛分不清哪条路是哪条路。
  最后对比看出来,她不认同,和视角有关。
  假如没有两头遮挡,十全路全部呈现眼前,一定也是灯火煌煌。
  江承晦认真看了眼,保持观点,告知两边各是什么街道。
  十全路到这里就结束,已经全部呈现眼前了。
  他闲聊一般,举止悠闲自然,像身处僻静小巷中的咖啡馆。
  之后又说起两人恰好都去过的城市,上次得知名字的书和电影。
  池岛偶尔会产生想要取得好成绩,变得更优秀的念头,在和江承晦相处时。
  多次遇到,她又想起那把伞。
  至今留在身边,有种占为己有的负罪感。
  几回措词,另起了话头,“谢谢你的伞——”
  “真的谢我?”
  江承晦站在夜色里,天暗下来楼顶都是沉沉的,他转过头,眼里有寻不到踪迹的倒影。
  后面半句能不能还给你,忽然卡住。
  池岛干巴巴点头,“对。”
  “请我吃饭吧。”
  不是才吃过,池岛差点问出。
  餐厅里虽然离得近,但如同陌生人没有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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