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却在身后喊:“哎,姑娘还没找你零钱,你别跑。”
脚步不停,姜听玫头也没回,一直快步走着出了那条街。
走到一条长满高大落叶梧桐的街道,她停在一颗树下,一手搭在挎包上,眼睛发涩发干,还肿着。
歇了一口气,一抬眸却见马路对面,有一只被人牵着的边牧。
腿发软,本能恐惧地颤抖,她定定看了那黑白相间的边牧两秒钟,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尖利刺耳的狗叫声。
闭上眼,她回到那个漆黑无光,荒僻无人的山林里,她看见很多闪着幽绿色眼睛的狼扑上来,幼小的她手背被撕扯吠咬,她被拖着,她要掉下去了。
极力克制,她告诉自己,狗叫声伤不了自己,它们是狼,它们不是狗,她为什么要害怕?还要反射性地把人生二十五年中的十五年都拿来怕它。
可还是徒劳,痛苦挣扎,她渐渐靠着树软下去,额角泛出细密汗珠,胃部痉挛感愈加强烈。
这种痛苦持续了近十分钟,她忍耐着,没有用药物也渐渐在消退。
心悸感和胃部痉挛可以忍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睁开眼,见到马路对面遛狗的人早已不知所踪,松下一口气。
她缓慢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走,人行道上,她用手机一点一点浏览搜索:
怎么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
跳出来的百度百科下面介绍推荐了很多心理医生。
她看了眼,想了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最后作罢。
……
那个下午,她一直待在家,收拾行李,变卖家具,联系废品厂的人过来拖不要的沙发和木桌。
全程都十分冷静地站在一旁观看。最初她和陶雨杉租这间房的时候,这里面是几乎是空的,只有基本的床,冰箱和电视,她们奔波很久才找到便宜的二手家具,沙发木桌,衣柜,渐渐地把这个家塞满。
现在退房,是将过去一把火烧了。
这些天的经历,心口仿佛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她近乎麻木地旁观,再不起一点波澜。
明天的车票离开兰泽,已和师兄约定好,她会去新的城市生活,榆城有海,有泛滥无边际的阳光,还有她的新工作。
…
到了六点,家里基本上已经空了,她将被子也提前叠好,明天出门时送去邮政,就可以寄走。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开着窗户,感受着微风轻轻拂过发丝。
后面那两小时,她坐在床边看了十几页文献,后面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这里禁燃,她感到有些奇怪,便起身看了眼窗外。
不远处的广场上灯火通明,有一辆巨大的元宵花车,还放着音响,那鞭炮声就是音响里传出来的。
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元宵。
恰巧肚子也饿,她披了件大衣就出门了,去到那广场,她看见很多小孩拿着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在广场里来来回回地跑。
花灯漂浮在池水中,里面的灯光照亮波光粼粼的河面。
她混迹于这热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到不那么孤独。
后来有人唱歌,她安静听着。人群在一个地方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她在人群中是一个点,人群散去又成为唯一。
有人往前面一棵布满彩灯的大树走去,她们念叨着,说那颗树下可以许愿,许下新年愿望会很灵验。
姜听玫便跟过去了,到了那里,她看见一棵结满红色丝带的树,丝带面掉了彩色卡片,枝叶繁茂,红色丝带绑在树上,风一吹过来,所有卡片都被扬起来,随风而舞,沙沙声不停歇。
她走近拿起其中一张卡片,发现背后用黑色钢笔字写着新年愿望。
原来是这样。
微抿唇角,她去排队,从队伍最后一个到第一个整整用了半小时。
握着钢笔,她选了一张天蓝色的卡片,在那卡片背面,她写愿望。
下笔前犹豫很久,最后一气呵成。
把卡片拿到树旁边,结好丝带,她将那个愿望藏匿于万千愿望之中。
风扬起,夜色中,不甚明亮的灯光映在那些许愿卡片上。
她在树下,目光落到那张天蓝色卡片被风吹起的背面。
钢笔字娟秀漂亮,一笔一划工整,一字一句刻骨,她写:
愿纪忘舟,此后余生,一切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