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上扬,听上去像个征询意见的问句,落在耳朵里,却轻柔得不像话。
乔司月无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却被对方视为拒绝,林屿肆没有强求,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拿去。”
乔司月愣愣接过,“这是什么?”
“辣椒水。”
“……”
林屿肆从对面的眼睛里读出“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困惑,随口说了句,“有人落在我这的,现在送你了,不用还。”
他没再停留,单手勾住书包带往回走。
乔司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的头发似乎长了些,步伐不似平日里那般松散,白寥寥的月光平铺在他肩头,像极西北雪夜里的白杨,坚韧又挺拔。
这片天安静到只有树叶婆娑的声响。
渐渐的,乔司月看迷了眼睛,不自觉攥紧瓶子,等那棵白杨消失后,才抬起脚,踩着左侧的黄线,缓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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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司月到家时,乔崇文已经上桌剥着花生米。
听见动静,他懒懒抬眼,“这么晚,老师又拖堂了?”
乔司月低声说:“没,在教室做了会作业。”
乔崇文哦了声,想起什么,装似无意地提了嘴,“今天给我发消息的手机问谁借的?”
“同班同学。”
“男的还是女的。”
“女生。”
“学习怎么样?”
“我刚来还不清楚。”片刻,乔司月补充道,“她性格挺开朗的。”
乔崇文笑起来,“开朗好啊,你多跟人家学学,好治治自己的孤僻。”
乔司月低下头,没再说话。
今天一天都吃得少,不到八点,乔司月有些饿了,下楼拿水果。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窗格玻璃,她看见苏蓉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犹豫片刻,跑回四楼,从包里拿出校服外套递给苏蓉,“外□□脏了,我中午用清水简单冲过,油渍没冲掉。”
庭院廊下亮着一盏白炽灯,光线微弱,校服领口那摊印记还是很明显。
“怎么沾上的?”苏蓉接过,随手扔进水槽。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泼到我身上。”
苏蓉狐疑地眯起眼睛,“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乔司月愣了下,“没有。”
“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了,就和我们说,我和你爸……”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声音有些冷,“真的是不小心的。”
乔司月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嗓音里带点吴侬软语的嗔意,可当她不自觉加快语速,像深冬的针叶与白霜,尖锐又冷冽。
苏蓉扭头看她,见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情绪,便收了探究到底的心思。
等校服外套完全没入水中,乔司月才转身,苏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热的天气,你怎么穿外套去学校?”
“今天有音乐课,音乐教室空调开得低,穿短袖会冷。”
苏蓉本来就是象征性地一问,听她这么说,没再多问。
在脚步声即将消失前,苏蓉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昏黄檐灯下,十六岁的少女身形异常单薄,瘦削的侧身轮廓线条映在白墙上,像被硬生生拉弯的铁丝。
苏蓉眉头一下子皱起,扬着嗓门喊了句,“乔乔,把背给我挺直了。”
这声过去,她便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错过墙上忽然颤动的黑影。
失去话语声的小院格外沉寂,不一会,空气里响起捣衣杵敲在石板上的沉闷声音。
无形之中,乔司月感觉到有一双手正搭在自己双肩,狠命往下一按,没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打在墙上的脊背轮廓又弯了几度。
她扬起下巴,不期然对上头顶晃荡的吊灯。细碎的光影融进眼底,带来潮湿的雾气。
这天晚上乔司月失眠了,卧室窗帘没拉,月光泄进来,映出脸上两道亮盈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