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和楼上的那间房,已经快成了她的新家。其实只要有处住所,平平安安的,无纷无扰,她就很知足。她是今年才忽然有了这个觉悟,可能是因为她有陆庆归了。
小梅跟蒲苗对他们二人的事已经心知肚明,宋枯荣也知道,她并不担心。
此后陆庆归每回来禄和饭店,都顺理成章似的悄摸着爬上楼,小梅在离楼梯最近的吧台那坐着,蒲苗则在门外看着。
午后宋枯荣歪倒在沙发躺椅上打盹儿。刚眯着,陆庆归就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并未觉意。仍压着一只胳膊侧卧在那,身上盖着件棕色毛毯,却并没能盖严实,下半部分露出一双叠弯放着的小腿。
他轻声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低头凑近过去,贴上她的脸滑蹭了蹭。她迷迷糊糊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笑了。
她伸出两只胳膊,想要抱他。陆庆归也乖乖搂上去,头窝进她的肩脖,接着用鼻子轻轻刮了刮她的脸,又自然而然地亲上一口:
“怎么在这睡,抱你去床上。”
他说着两只手就从她两边腰间掏进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上走。
她睡意朦胧:“门…”
“锁上了。”
他慢慢把她放下,给她盖好被子,她的胳膊却仍挂在他的脖子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陆庆归两手撑床,俯视着她:
“想干嘛?”
她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最近特别困,总想睡觉。我是不是太累了。”
他抿着嘴憋笑,抬头又低头:
“哦?是嘛,嗯,看来你缺乏锻炼。”说着他就故意伸手拨开被子。
她猛然翻身,背对着他,紧紧闭上眼:
“我我困了!睡了。”
陆庆归百般宠溺地看着她笑,随后直起腰坐在床边。不一会儿,她又忽然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腕:
“那你是不是从前经常锻炼,锻炼得久了,所以身体才那么好?”
他扬了扬眉毛,两手交叉在胸前,好似是思考了一下,说:“不是。”
她打他的胳膊:“那是什么呢?!”
他摇摇头,假装在认真思考,一边用手握住了她的手,按在枕头上,另一边用另一只手松了松领结,从脖子上取下来扔了出去,紧接着俯下腰凑到她面前:
“大概……因为我年轻吧。”
“你……我困了,真的睡了。”
“噢,你睡你的嘛,我锻炼我的。”
……
☆、浮金(二)
陆庆归接下陆家的担子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家里的下人都说,小少爷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越来越像从前老爷了。不同的在于,小少爷要更霸道,胆子也更大,他们都好奇,小少爷这是跟谁学的,思来想去,只能想得出一个人,张家太太。
可这么些天来,陆庆归在家时总愁眉苦脸的,就连对百禾都不怎么笑。还是常常发呆,坐着或站着,吃饭的时候发呆,看报纸的时候也发呆。
过去发呆是他在想念一些过去的事。如今他是在想未来,想得焦头烂额,却怎么也想不好。
他跟枯荣,难道要一直苟且下去么?
宋枯荣又何尝不在想这些。只是她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她的心已经有了去处,无论去哪,她都不在乎,可在她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是要在乎的。
张傅初自回来至今再也没跟她同床共枕了,只是日日夜夜陪着尹溪文。
这段日子仿佛让她看见了十多年前的张傅初,甚至他比十多年前的时候还要更细致体贴,原来他也会那么在乎一个女人。
夜深人静,她披着毯子坐在榻子上看书,小梅正忙着给她铺床。
“你弄完了吗?”她问。
小梅顿了顿,回头说:“噢,好了。”
“那你过来,坐这。”她手指指一旁的椅子。
小梅没多说,乖乖走过去,像等训话似的正襟危坐着。
“你往后,想一直留在张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