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找来。让他站到她面前,如果是,那不用我们说,事情自然真相大白,如果不是,那…那最好,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做。”
陆庆归不明白,“唉,其实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偏要管她那档子事?”
她冷眼睥睨他,说:
“就因为她送了我一件旗袍,行不行?我说你这么年轻,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她好歹是你的姐姐,如果事情真是我们能预料到的那样,却偏要瞒着不说,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你心里就真的好受?”
陆庆归转过头不看她,心里想的是,就凭陆慕林从前对他做的那些,如今就算他幸灾乐祸也不算情理之外。
“好了好了,当我没问。”
张太太懒得理他,七枫阁那事还没过去呢,这会儿他倒硬气起来,“我看你,说正经事的时候你就垂头丧气没个好脸色,方才在七枫阁,你不是开心的很么?”
“你能不能不要老提那事了!我去那还不是因为你……”
陆庆归冲着她吼,虽是止住了,没有说完,但话说出去一半才觉意,半路后悔,已经晚了。
她瞪大了眼睛,气地愣住了神。连陆庆归竟然也敢吼她,还是为了件去跟女人寻欢这样的丑事。
他自知说错了话,便斜过身子,苦笑着向她赔罪:“我……我,我情绪不太好,刚才……”
“你下车吧。”
她冷着脸。
“我……我的意思是我,我并不是故意去那……”
“下去。”
她又添了一句。两句的语气都不像先前斥骂他时有那样昭然的怒意,然而比起来,这两句话却更叫他失落。
他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车。
背过身时,周遭一片昏黑,原是说了那么久的话,天都已经黑浸浸的。独有一处路灯下的光,他看着那束光亮,立身思虑,犹豫不决。
蒲苗见他下了车,刚上前几步就被他拦下,他冲他摇摇头,示意让他再等一等。
不知道是因为陆慕林的事令他感到烦躁,还是积压了许久的郁闷心情在作祟,此时他心里竟无端生出了委屈来。为什么她寻见他和人云朝雨暮之时,只是单单责备他少小无知,而不是…而不是伤心,或别的?难道就因为,她真的只拿他当个孩子?如果是,从前种种又怎能说得通?
她或许是真的不在乎罢,陆庆归在心里这样想,毕竟她还曾说过,他死不死都是一样。就连死不死都是一样,她又怎会在乎他去同人鱼水相欢,春宵红梦。
陆庆归像提了绳的线偶,打开车门就坐进去,张太太被他吓了一跳。
“我去那些地方,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我从不对你讲谎话,我心里有了人,是不假,可我作出那一副玩世不恭、风流成性的样子来,为的是让……让张先生不误会。”
他也不顾此时车上并非只他们二人,小梅在前面听得是一清二楚,张太太发了懵,不自觉瞥了眼小梅,见小梅仍一动不动。陆庆归是最浑然不觉意,他方才在七枫阁是喝了些酒的。
“你这下明白了么?”
他问她。
张太太扮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怕,怕他误会什么?”
她一说完就后悔了,凭陆庆归的性子,话必得要说的明明白白,寸丝不挂。
他本来没想在小梅面前将话讲的太直白,要怪就怪她主动回一句问。
他两眼直勾勾地盯望着她,眼珠左右来回略略浮动,眸子晶莹,似有泪光,衬得他尤其诚挚、尤其殷切。
他回答说:
“怕他,误会我对你有觊觎之心。”
☆、天窗
小梅被惊地眼皮子跳,没控制住偏了偏脖子,压着下巴斜低着头往后瞥了一眼,然她却并不能说些什么,归根到底,这些话,她听或不听都是他们的决定。
张太太怔住了神,眼神木讷迟钝,见陆庆归仍暗怀深意地盯着她看,便急忙撇过了头。
她这下才醒悟些,陆庆归并不是陆家人眼里那样一个简单的混账逆子。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三分真七分假,她不怎么信,口口声声说从不跟她扯谎,事实上,许多事他都掩掩藏藏,吐露不清。
她说:“你能有什么觊觎之心。莫要在我跟前找借口,有借口你留着说给你家老爷子听。”
陆庆归知道她要这么说,但不觉得烦。他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短烟,点着,一片混黑里燃起一簇橙黄色火光,将他的脸映得亮黄。
他皱着眉吸了一口,朝窗外吐出一圈白烟。这接连的一阵动作,引起了张太太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