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她愿意的话,愿意就不叫□□啦。”
说完他又补了句:“总比跟着你当丫鬟强。”
她灰了心,木木坐在那。她永远都看不清楚他,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哪句话是逗她玩,哪句话是暴露了本性。
“噢。你走吧,我问问她。”
他回过头看她,脸都蔫儿了,耷拉着眉眼,一口口吃着饭。他顿时又有些心软,走上前坐下来说:
“噢,你噢什么?你的人,我不要。”
她抬头,转了转眼珠,说:“知道你看不上人家。”
陆庆归不愿意再浪费时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那些女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他全不屑一顾,他这一趟去南京也借机结交了不少人脉,从香港提前回来其一是因为她,其二也是因为得尽早处理上海余下的事。
他说:“你快吃吧,待会儿凉了。你吃完我就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明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盯着。”
“噢。你忙。”
她病了就变得不太讲理,他瘪瘪嘴,由着她调侃。
“我忙,我是瞎忙。”
她嚼咽了咽,将碗放了回柜子上:“我吃好了,你走吧。”
“你要下来走走么?”他上前作势抱她起来。
她两手往他胸脯上一推,“我是不舒服,又不是残废。”
“你是张太太,就连好好的时候人家不是都把你当残废人对待么?”
“去去去,我懒得动,你回去吧。”她朝他摆摆手。
陆庆归凑上前故意端详她的脸,她将脸撇过去不看他。
“舒服些了吧今天?今天没吐。”他说。
“看见你就想吐了。”
他笑,也不驳她。
“我走啦。”说完他便朝门外走,走时倒干脆得很,步子迈得平均,头都不回,门一带上就没了影。
瞧他就这么走了,她忙直起身子够着看,再看也看不到了。偌大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连个鸟叫都没有,外头的鸟都死光了?她朝窗外头看,噢,天都黑了,鸟已经睡下了吧。
走时雨完全停了,路湿漉漉的,砖上蹭着一点泥,陆庆归放慢了脚步,生怕滑倒了。张家点着灯,从楼下点到大门前,小梅一路送到外,陆少爷的地位今非昔比了。
黑车终于驶出,朝来暮去。
那头在香港,陆家一家子度假,说是一家子,却也不尽然,有个旁姓的也跟了过去。孙家那混球不知怎么的,像陆慕林的跟屁虫一般,走到哪跟去哪。大概是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吧,那孙缪光想必是铁了心要将这厉害的儿媳收入囊中。
常言道日久生情,孙哲穆和陆慕林这两位应如是。
或许是因为在香港有陆见川,孙哲穆一贯知道陆见川最疼爱这个妹妹,所以言谈举止间对陆慕林格外温柔,行事也处处体贴照顾。孙哲穆是个滑头的,此番一来,陆见川对他刮目相看,这便又帮孙陆二家结亲摆平了一个麻烦,娶陆慕林回家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陆慕林有点糊涂,她习惯了别人对她的顺从,所以孙哲穆对她再好她都觉得是应该的。并且在她看来,他做过的亏心事多了去了,如今良心发现赎赎罪也是理所应当。惟一令她糊涂的就是,他为何突然良心发现了。
从香港回来后,上海平静了几天,那样的平静不是回归原来的模样,而是另一番新模样已经走上正轨。新来的人,新来的故事,上海已然准备好了。
☆、惹
时峰路口又繁华了一倍。
路口两边本大相径庭,左边站着张家的禄和饭店,一条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个饭店救活了一整条长街,是个商人,无论大小,小到是开黄包车、买烟报的,大到也是开铺子,全挤破了头,抢着在一旁做生意,能沾一点财气是一点财气。
另一边便落寞了不少,顶多算一条途经之路。但要是想更完整的看见上海,这个路口两边,就都要看在眼里。可不幸就在于,极少会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是从前了。如今的时峰路口不是,如今右边有了一个赌场,赌场这东西,听起来让人觉得胆颤,实际却很能养活人。一个赌场,能养活许多人哩,许多真正需要养活的人。而不是像禄和,全是张家的自家人。陆庆归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想当救世主,而是他不愿意用陆家的人。
这赌场虽说是陆家的,但陆家只是沾了个姓,准确意义上,是陆庆归一个人的。陆庆归觉得好玩,他第一次开赌场,却有着丰富的经验,这得益于他在英国时的经历。说到底,他在英国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开赌场之前,他是和百禾商量过的。百禾感动地要哭了,其实她对赌场这个东西根本没有概念。陆庆归问她哭什么,她说:少爷终于要干正事了。起初陆庆归打算在赌场的基础上再扩展一些服务范围,以增加客源,还好被百禾及时打住了,她说:少爷,上海的妓院已经够多了。
考虑了种种因素后,陆庆归终于决定开个老老实实的赌场。名字取得也很前卫,为了显示它的正规,它就被取做正规赌场。这名字让很多其他的小赌场不高兴,说得好像它们不正规一样。可就在它们都忿忿不平准备要去找茬的时候,打听到老板是陆庆归,打听到地点在时峰路口,便都缩回脖子歇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