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这小子真是醉昏了头,敢直呼她的名。好在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但她还是怕蒲苗听见,赶忙掩盖道:“蒲苗,去禄和吧。”
“欸。”蒲苗乖乖调头。
陆庆归仍侧躺在她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听也听不清。
“枯荣……我不去陆家……他们待我不好……枯荣……”
她没听清楚,只迷迷糊糊听到枯荣两个字,便立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捂了一会才发现,连着鼻子也一起捂上了,她吓得赶紧松开手,陆庆归憋得连连粗喘,她瞧着好气又好笑。
真想就这么给他捂死得了,醉成这样,还在想着去妓院嫖一晚。那天还口口声声跟她说,没碰她们,没碰她们,真是扯谎也不打草稿。
可她忍不住不看他啊,她轻轻抚着他的鬓发,细细观摩他的脸,神色平静的脸,却让人觉得那样复杂。
她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的嘴里听到句完全真诚的话呢?
到了禄和,也是三两个男仆将他从车里拖下来,又一路艰难拖到床上。陆庆归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名正言顺的睡在张太太的床上,这处卧房,他一年前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曾仔细打量过的。
不过他醉的太厉害,根本就不清楚这是在哪。只是一头栽进枕被里时,能闻到一股女人身上的香味。
“行了,你们下去吧,今晚陆少爷要在这歇下,你们留个人在下面看着。”她吩咐道。
“欸,是。”
下人们纷纷退下,将门关上。宋枯荣走上前,替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又一想,是不是得顺带将他外衣脱了去,这一身酒气的,定要把床被弄脏了。算了,过了今夜,命人洗了重新换一套就是。
她刚想走,却随眼一瞥,暼见了他侧边枕头底下有一只耳坠。她找了好久的一只耳坠,原来掉在了这里,她早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在这里掉了的,兴许……兴许是那一次被这小子戏弄的时候么?
她没多想,弯腰凑着身子去拿,头发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脸。
陆庆归胆大妄为了。他伸手一把搂住了她,她跌倒在他怀里,因不敢惊动下人,便没喊叫,刚准备挣脱时,却听到他喘着气说:
“宝贝儿,别走,陪着我。”
宋枯荣心里生气,想这混小子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以为这是他的七枫阁呢!想着想着,她伸出手狠狠按了按他的脸,随后用力挣脱开,站直了腰。
这还没完,陆庆归清醒的时候像流氓,醉酒的时候更像。他抓住她的手腕,又一把将她拉倒在床上,随即侧过身来,面对着她。
她一动不敢动。
他微微睁开了眼,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掸了掸她耳边的碎发,喃喃道:
“那个小子,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他待你,有我待你好么?他读书读得认真些,说的都是漂亮话,你就爱听那一套么?”
宋枯荣听得懵了神,心想他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他待她哪里好了?嘴里说不出一句真话,还讽刺别人净说漂亮话,他自己说的漂亮话还不够多么?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口中说得那个他又是谁?她想了想……难道是……卢修月?
她两只眼盯着他,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纵然她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他微微睁着的眼,越来越迷离,脸上的红还是丝毫未消褪。逐渐的,他的脸慢慢凑近,越来越近,这样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也有所准备,难道……还是准备和上次一样,凑到耳边说几句挑衅的话么?
她瞪大了眼,好似在等。
他吻上了她的唇。
他竟敢吻她,他是真醉得不要命了。
她的唇像定住了般不敢动弹,可他却十分张扬,熟练又不停歇地,一边用力地准备掰开她紧闭的唇齿,一边上手去解她颈间盘扣。
醉成这般地步却还能如此游刃有余,怎让她不去信他是经验丰富、熟能生巧?
她蓦地将他推开,纵身站起,慌忙地系上已经被他解开了的那几个盘扣。
她吓得不轻,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见床上被推开了的陆庆归又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乖乖躺着,没说话,也没翻身寻她,甚至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呼噜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枯荣怎么也没想到,陆庆归能做到今天这种地步,即使是酒壮怂人胆,那也不得不令人怀疑,他怂人胆的背后藏有几份真心。可倘若他真是真心,她又该怎么办?
她整顿好情绪,缓缓从楼上下来。
回去的路上,她反复推敲他方才说的那段话。她想,又不敢想,她信,又不信。陆庆归到底不是那愿意委屈了自己的人,且这一年来,早已踏遍了上海的青楼妓院,要说他真心诚意,反倒好笑。
算了,她还是权当他喝醉了酒,脑袋糊涂,把她当成了哪个用来酒后消愁的风月女子。等到第二天醒来,她只字不提,这事就当过去了。不过是让他那乳臭未干的混头小子占了便宜,她不计较便是了。
凭他自己也曾亲口说过,对她这样的有夫之妇不感兴趣,是啊,有夫之妇,她可是有夫之妇。即使那夫,徒有虚名,她也是有夫之妇啊!
陆庆归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由于一夜没盖被子,他是被活活冷醒的。一醒来,他觉得头疼,昨夜撞上了车顶,当时借有酒劲儿,不觉得疼,如今酒醒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清醒了一阵后,他才发现,这是禄和饭店。自己正躺在张太太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