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长明——蒋牧童
时间:2022-04-29 08:17:12

  傅时浔没开口。

  倒是旁边邱志鸣说:“小师叔,我们都知道,如今业内的书画商业修复这一块,您是数一数二的。”

  “不至于,有事儿说事。”阮昭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傅时浔。

  他声音那么好听,哪怕是冷了点,但也应该多说说。

  阮昭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

  邱志鸣:“是这样,傅教授手里有一副画,因为保存的时候没注意,这一不小心长了霉斑,想要重新修补上色。”

  “长了霉菌?”阮昭似笑非笑。

  她在业内是什么收费标准,傅时浔不知道,这个邱志鸣不可能不知道。

  要真是这种小问题,不可能来找她。

  这就好比有人得了小感冒,本来可以在家门口的社区医院看好,非要跑去三甲挂专家号。所以阮昭还没看见画,就猜到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几年上门来找阮昭修画的,不是一个两个。

  没看见画时,一个个说的轻描淡写,什么只是被虫蛀了一点,结果拿出来整副画布满了虫洞,还有什么稍微有些残破而已,结果阮昭拿到手,光是把画拼回去,就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傅教授今天把画带过来了,要不您还是直接看看?”

  阮昭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笑盈盈朝傅时浔看过去,两人眼神对视后,傅时浔伸手打开身侧的画盒,将里面的画拿了出来。

  他伸手递过来的时候,阮昭也没故意多撩,利落接过画。

  随后她弯腰将画铺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一看,差点儿把她气笑了。

  因为这幅画原本的色泽浓艳丰满,画风工整精细,但如今这幅本该大放异彩的古画,却黯然失色,不仅存着霉斑、返铅、残缺等问题,最重要的是绢面上有明显的晕染痕迹,残损之严重,可不仅仅是个小问题。

  阮昭低头看着画,突然开口问道:“你事先找过别人修复?”

  不等傅时浔回答,她自顾自股说道:“这幅画乃是工笔重彩绢本青绿山水画,一开始的问题确实都不大,霉斑、返铅,哪怕是破损,只要画点时间就能修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你上一个找的修复师,是个蠢货。”

  或许是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阮昭脸上的清冷尽数褪去,反而是身上那种隐藏着的,能睨视一切轻狂再次浮现。

  这让傅时浔突然想起,那天在大昭寺里,她对着佛像的祈愿口吻。

  仿佛拥有着能俯视全世界的骄傲。

  “这样的重彩绢本,因为年久颜色容易失胶掉色,所以在潮水之前,要先保证色彩的稳固不晕染。你之前找的修复师,没有解决好固色的问题,所以造成了现在画的表面被晕染。”

  中国的古书画不仅有色彩淡雅的写意山水画,也有这种利用石青、石绿等矿物染料绘制而成的重彩画。

  古书画修复最重要一个步骤,就是洗。

  利用热水洗掉画表面的污渍和霉斑。

  但重彩书画的清洗就是一个大难点,因为要先稳固颜色,才能清洗,所以这幅画一开始的修复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寻常修复师根本不敢接手。

  这次轮到傅时浔微诧,虽然他一直听邱志鸣吹嘘阮昭的实力,但总要眼见为实。

  如今阮昭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说出这幅画面临的最大问题。

  不得不说,在书画修复上,她确实是专家。

  此刻她微微摇头,轻声道:“好好的一幅画,可惜了。”

  “小师叔您可真是太慧眼如炬,傅教授就是之前遇人不淑,才把好好的一幅画,给弄成这样,只要现在你肯接手,傅教授这边的酬劳一定不是问题。”

  阮昭白了他一眼,邱志鸣这个掮客当的倒是称职,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于是她不紧不慢重新坐回沙发上,抬眸看向身侧的傅时浔,就那么明目张胆望着:“说起来,你们是第一次来找我修画,可能不知道我的规矩。”

  傅时浔同样望着她,这次终于开口:“愿闻其详。”

  阮昭轻掀嘴角,不紧不慢道:“我修画有三个规矩。第一,我不接赝品。”

  这个好理解,古玩圈的人都重名誉,谁要是敢跟赝品沾上边,只怕不仅是前功尽弃,还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第二,我不接脏路子的货。”

  虽然如今盗墓之风不再盛行,但是很多古玩的来历依旧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阮昭是绝对不会碰。

  这第三嘛,她轻轻托手抵着下巴,微侧着左脸,看着傅时浔眨了眨眼睛,慢悠悠说道:“第三就是,我不接陌生人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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