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龙卷风的中心永远一片平静，
只有被狂风卷携着抛入云中，才会懂得其中的撕心裂肺。
坐杨童童旁边的一个男生一下没接住，纸条在沿路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砸到了了杨童童的脚下。
杨童童正忧虑着之后的打算，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另一头传来的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男孩看杨童童没反应，顾不得其他，弯腰就要去拿。
“郭凡，干嘛呢？”
语文老师刚好回过头，就发现，教室右边的好几个学生都盯着杨童童那边，郭凡还鬼鬼祟祟地朝杨童童的座位低着腰，杨童童却转着笔发呆。
她心里的不安急剧上升，抬脚就准备走下讲台，往那边走去。
“老师，字写错了。”
温垣突然举手，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还真是，刚刚自己也心不在焉，写下去的时候连自己也没发现。
她走回了讲台。
郭凡正被语文老师这一声吓得冷汗直流，发现她回去之后，赶紧拿回了纸条。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只是攥着纸条的手还有微微颤抖着。
语文老师改完错字后回头又问：“郭凡，刚刚干嘛呢？”
“没什么，捡橡皮。”
语文老师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下课铃一响，再多的念头也□□饭的强烈愿望冲没了，一群人像饿狼冲出教室，剩下几个女生还坐在座位上写题，手里拿着苹果酸奶，就当作晚饭。
李一里拍拍杨童童的肩：“童童，我今天不吃饭了，我去寝室洗头发。”
杨童童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一脸诀别的模样：“壮士，珍重。”
后头的温垣发出了嗤笑声。
李一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宿舍门边的时候，她听到寝室里有轻微的说话声，不知道一群人在讨论些什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被汗湿的头发实在太不舒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寝室门。
不出所料，本来还叽叽喳喳的寝室看到她后突然就安静了。
袁微上下打量她一眼，转身不看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去了。
李一里低下头，眼睛都不敢乱瞄，从洗漱台上拿好自己的杯子洗发水就进了卫生间。
热水冲进桶里的声音不算太大，可李一里始终没听到外头有半点人声。
接好水，倒一点进盆里，把盆放在台子上，试好水温，李一里摘下皮筋准备洗头。
“你倒是挑人挺准。”
袁微的声音冷不丁在门边响起。
李一里吓得一抖，微微侧头从像一堆稻草的头发里瞄她。
袁微抱着一盆衣服靠在门上斜眼看着她。
“别用这种眼神，这里只有我和你，没其他观众。”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靠山，现在心里很爽吧？”
“想找我报仇，所以引起老师注意之后怂恿新来的去找她？”
“你就没想过，你和她不过今天才认识，你凭什么让她对你好？”
李一里拿着杯子的手轻轻在盆里晃荡。
“别太得意，走着瞧。”
袁微越过她，撂下一句后走进小隔间。
李一里还保持着低头姿势一动也不动，眼眸藏在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下，看不出来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舀起一杯水，对着头顶冲了下去。
小隔间里巨大的水声传来，掩盖了一切。
杨童童把桌面收拾干净，心里有点担心，回头问温垣：“你说袁微会不会搞针对啊？”
温垣抬头瞟她一眼，又低下头做题：“想什么呢？最多在寝室背着她讲几句你怎样怎样。”
杨童童瞪大了双眼，惊呼：“我？说我干嘛，我又和她们不熟，我今儿才来啊！”
“就是因为你今天才来，就抢了她的课代表，是个人都会稍微有点想法吧。”温垣没抬头，手中笔还在动着。
杨童童还准备说些什么，门口一个细细的声音：“温垣，你好了没？”
杨童童并不在温垣面前掩饰，她嘴一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温垣拿书对着杨童童的头一拍：“吃饭去了。”说着就起了身，手里转着走读证走出教室。
谢宁换了一身米黄色碎花长裙，站在黄昏投影里，露出的小臂照出微醺泛黄，笑盈盈的看着他，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过路的几个男生还在不停的回头看她。
温垣接过她手中的两个保温桶，和她并肩走出杨童童的视野。
杨童童“切”了一声，拿上自己的走读证从前门走出去。
喧闹的食堂。
高三食堂里六个窗口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端着饭的学生来来往往，有几个学生会的人戴着红臂带站在队伍旁边，防止有人插队。
谢宁和温垣找了一个人不多的靠窗角落坐下，打开饭盒，把饭菜都拿出来。
温垣低头扒饭，谢宁只能看到他头顶的一个旋。
她咬咬筷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温垣今天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温垣抬头，送了一筷子青椒进嘴里：“没啊。”然后又低头吃饭。
“可是今天我路过你们班的时候，看到你们班上好像还挺热闹。”
“哦，我们班换新英语课代表了，杨童童。”温垣没抬头。
“哦…那，今天坐杨童童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她…是不是和杨童童关系还…挺好的？”
温垣嘴里还含着筷子，听了这话突然抬起眼睛盯着她。
谢宁微愣，她和他一起的时候，从来没看到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问问，今天中午不也是她们一起吃得饭吗？我只是好奇，杨童童怎么才来一天就和一个女生关系这么好了。”
温垣仍然盯着她：“不知道，可能是她就喜欢这么多管闲事吧。”
“多管闲事？”谢宁还想开口，可温垣已经低下头大口大口的扒饭去了，看那样子，也不是个再开口的样子。
谢宁微叹一口气，不再开口。
杨童童走出学校，她跟奶奶说今天晚饭要和同学吃，让她不用来。现在学校外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而来。
就像当年自己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当年还有温垣深夜里偷偷跑来陪她，现在可真是什么人都没了。
杨童童对这里并不熟，手机也没带在身上。她想着，要不就在学校旁边逛逛。
可她还是高估了这里的学生。
上午的洋裙已经引起了巨大轰动，所以中午她回家后换了一套日常装。本以为纯白T恤加牛仔裤够学生范了，可是当她走到一家商店门口结账时还是感觉到了射向她后背的目光。
她结好账，提着塑料袋走出超市门。余光里一群穿着一中校服男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正中间的一个男生是要准备做什么。
她加快了脚步。
后面的人也加快了脚步，脚步声越来越大，大到最后，一只手拍了拍她。
她回头，果然就是那个男生。
男生长相还算不错，只是眉眼里的桀骜不驯难以忽略。他开口：“同学，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杨童童心里叫苦，怎么这也能叫她碰上，她只好点点头。
“那行”男生整整自己的校服领子，双手插进裤带，“认识一下，梁子，你呢？”
杨童童在心里吐槽，这还真结梁子了。她不欲回答，转身准备走，梁子后面的一群男生慢慢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瞪着梁子，可梁子却饶有趣味的抱胸看着她。
“杨童童！谢老师找你呢！”
郭凡的声音从超市外面传来，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郭凡无视其他，走到杨童童身前，着急的对她说：“谢老师有卷子让你发，今晚考试的试卷，快去吧。”
梁子眯起眼睛。
杨童童？郭凡？28班？
一群男生听了这话，互相使着眼色让开了一条路，郭凡和杨童童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跑过拐角，郭凡却悠闲的走了起来。杨童童回头不解：“走啊？”
郭凡嘴角扬起：“谢老师没有找你啦，嘿嘿，是我刚刚看到他们拦住你临时编出来的。”郭凡眉飞色舞的表情异常欠揍。
杨童童恍然大悟：“谢谢你啊，不然我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脱身。”
“嗐，关心同学嘛，那我先走了，你以后自己小心。”
“行，拜拜。”
提着大包小包进教室的时候，杨童童还有点想笑。
没想到，那群人这么蠢就被骗了。
进了教室抬眼，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里，李一里低头坐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头发还有点湿。也没拿笔，也没看书，就那么坐在那里，头发遮住她的脸，只露出左脸的一小块，像是睡着了。
眼前的这一小块脸和记忆里多年前天台上的那张脸重叠，杨童童呼吸开始加速，心里的声音呼之欲出。
她快步走过去，到最后几乎是跑过去的。
塑料袋撞击沿路的桌椅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可两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
杨童童死死的攥住李一里的肩，手上青筋暴起，却没有感觉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李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望向杨童童，没有睡痕，没有泪水，没有皱眉，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端端正正的摆在面前。杨童童心里咯噔一声。
“李一里？”
“嗯？”
第9章 硬仗
杨童童抓起温垣的外套，翻过来给李一里披上：“怎么不吹头发就来了？没抢到吹风机？”李一里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看，我知道你没吃晚饭，在外面买了一堆东西，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杨童童一边说着一边把塑料袋放在座位上，扒拉得直响，李一里看她一眼：“我不是很饿，谢谢你。”说完又低头盯着数学课本发呆去了。
杨童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面包，坐下来，把袋子放在了两人座位中间。
打预备铃时，李一里脱下外套，把外套叠好，转身准备放在温垣的桌子上，温垣刚好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李一里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过身去。
听到后头温垣坐下的声音，杨童童像是找到救星一样，飞快地写了张纸条丢后去，过了一会，她听到后面一阵沙沙声，然后一个纸团被丢了过来，杨童童迫不及待地打开。
“你知不知道李一里怎么了？”
“你不是和她关系好吗？我怎么知道？”
几行潦草的大字差点儿没让杨童童栽过去，她回头恨恨地盯着温垣，用口型说：“你什么意思？”温垣满不在乎地瞥瞥她手中展开的纸条，用口型回：“就这意思喽。”
杨童童恼得翻了个白眼，把纸条团成个团，对着温垣就砸。温垣被砸得猝不及防，眉毛一挑，“嘶”，杨童童嫌弃地转过头，“切”。
整个晚自习杨童童都上得心不在焉的：李一里也不听课，一个人埋头做题；她趁数学老师不注意，飞快地回头去瞧温垣，发现这家伙竟然悠闲地双手叠在脑后看黑板。
李一里回了个寝室之后就不对劲了，温垣和姓谢的吃了个晚饭也不对劲了，但她又不好问什么。
“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杨童童不禁嘀咕。
好不容易熬到两节数学连堂晚自习下，老师一走，教室里就哀鸿遍野：“天，刚开始高三，就玩连堂？”
“要命，老师今天讲的内容我高一真学过？”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抄笔记机器人罢了。”
温垣一下课就走出了教室，杨童童只好试探着问李一里：“里里，去卫生间吗？”李一里合上笔记本，点头，起身。
长长的走廊里，好些学生嬉笑着从两人身边穿梭而过，两人却不像白天那样叽叽喳喳。杨童童抓耳挠腮，找不出一个好的话题和李一里聊聊。
一种无力感渐渐包围了她，或者，这种感觉其实从未离开过。
“哎呀，童童，你觉不觉得数学课真无聊？”
“还好。”
“啧，才刚开学就上连堂，那之后不得更要命？”
“适应就好。”
“这天儿真热，才两节课，你头发都快干了。”
“嗯。”
杨童童又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话能聊，两人再次回到了之前的沉默。
到了卫生间门口，李一里转身进去了，杨童童走到墙边，左手扯扯树叶儿，右手托腮，苦思冥想要怎么才能让李一里开心点儿。
“呦，杨童童？”
一个男声响起，杨童童心里一跳。
她还没回头，梁子就靠在了她旁边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对她一挑眉：“幸会？”
杨童童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遇见你是我倒霉。
梁子叫她不回答，索性靠得更近，右手撑着墙面：“还记得我谁吧？”杨童童条件反射一样往旁边一弹：“别挨那么近，我和你不熟。”
李一里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从门口走出来，就看到杨童童被一个校服半垮的高个儿男生堵在墙角里。杨童童看见了她，踮起脚招呼：“里里，我过来了。”说着就准备绕过梁子走过去。
梁子发出一声轻笑，半个身子一侧，挡住了去路：“你觉得你现在能过去？”
一听这话，杨童童非常不爽的抵抵后槽牙，抬头瞧他：“梁子同学，请让我过去一下行吗？”梁子似乎非常满意，转身靠在墙上，饶有趣味地看一眼杨童童，然后瞥一眼让出来的过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