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村长伯伯说,要对所有人都说爸爸妈妈是出了车祸,包括外婆,这样对大家都好,我点了点头。
我没有告诉月月妈妈去世了,骗她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外婆很慈祥,怀抱很温暖,只一个瞬间,我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气息。
新学校的班主任挺好的,学校的同学也很友好,但失去妈妈的惶恐让我对月月非常紧张,我每天都亲自带月月上学和放学,这天月月突然跟我说:“哥哥,那个漂亮姐姐笑起来跟妈妈好像啊!”
我回头去看,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家境一看就很好,气质很清冷,让人感觉很舒服,但并不亲近,这时正与另外一个女孩在回家路上打闹,露出一个很轻柔的笑来,笑容干干净净,让人一看心中就很开心,跟妈妈真的好像。
我心中一痛,扭过头,背着月月走了。
但是却开始关注起那个女孩来,原来她叫姚诗琪,是我一个班上的,就坐在我前面的第2个位置,那天和她打闹的是她的同桌夏玲玲,听说她爸爸给学校赞助了一栋实验楼,按理说她应该是个刁蛮任性的豪门千金,但姚诗琪为人却相当低调,认真学习,成绩保持在中上,准时交作业,她几乎和其他同学一模一样,只有为人有些冷淡,她除了跟夏玲玲走得近一点之外,和其他同学都没什么交集。
我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地跟随着她,那天我照旧去张叔的店里帮忙,月月也闹着要跟着,外婆笑呵呵地说,她要跟着,你就带她吧,我只好把月月也带上,让她在店门口玩。
我正在里面收拾桌子的时候,月月突然跑进来,拉着我就走,急匆匆地说:“那边有个坏人跟着那个漂亮的姐姐。”
我一惊,马上跟着她走,顺手又从门旁边操了一根棍子,到了门口,她要拉着我往右走,我拉住她:“你不要去,我去就好了,你不许去。听到没。”
月月撇着嘴站住了,我往右跑过去,一个男孩正把一个女孩压在地上在抢她的书包,嘴里念叨:“钱在哪?早上看你拿钱了。”我跑过去,一棍子狠狠地抽在了那个男生的背上,大声吼道:“还不走,我已经报警了。”
隐约地,确实有警报声传来,男生一顿,转身就跑,前面一转弯,不见了,我松了一口气,认出了人,是姚诗琪,我看她还躺在地上不动,走近了一点,问她:“你没事吧?”旁边月月冲了出来,姚诗琪人一抖,我忙出声:“别怕,是我妹妹。”我有心说月月两句,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忍住了,对月月说:“好了,月月,可以关掉警报了,坏人已经走了。”
我看她惊魂未定的样子,鬼使神差地问她要不要到店里坐坐,她同意了,她请月月吃了一碗牛肉面,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挑给了月月,月月更喜欢她了。
我怕她回去不安全,就跟张叔说提前下班送一下她,张叔人很好,答应了,我和月月把她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第二天她又带了糖果给月月,我不肯要,她说她真的很喜欢月月,月月开心又期待地看着我,我没有再拒绝。
自从这天之后,我和月月就每天刻意地等她一起上学和一起放学,为了怕同学们笑话,我们总是相隔一段距离,她总会带一些漂亮的糖果给月月,月月非常开心,我看着心里也暖暖地。
再后来,我们升入了六年级,有一天放学,所有人都走了,姚诗琪还坐在座位不动,她之前明明把所有东西都收好,还站起来,但不晓得为什么又坐下了,我突然想起她白天说肚子痛,脸一下红了,想了想,把外套脱下来,粗鲁地扔到她身上:“围在身上。”转身就跑出了教室。我站在教室外等她,看见她出来,我飞快地下楼,我心里非常别扭,铁青着脸看见她下楼,牵着月月就走。
我自从来到新学校,就非常努力的学习,保持着年纪第一,我想这样妈妈在天堂一定很开心,这次又考了第一,老师照样表扬了我,他单独叫我去办公室,拿出一张表,说想让我参加奥数比赛,为学校争光,我看了一下,要去外地来回要3天,我有点犹豫,我担心月月,老师以为我胆怯,没有逼我,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王雨泽说可以帮我接送月月,但我有点不放心,王雨泽又惊喜地说,获奖有奖金,我一看,第一名有1000元,我心动了,如果获奖,即可以为学校争光,还可以给外婆买药,我决定问一下外婆和月月的意见,外婆非常开心,马上就拿存折要我去取点钱,说出门在外一定要带点钱,月月也很开心,第二天放学我问月月如果我去参加比赛,雨泽哥哥接送她可以不,她天真的问我,琪琪姐姐不可以吗?她喜欢叫姚诗琪,琪琪姐姐,我想了一晚上,第二天问了姚诗琪,姚诗琪很开心地答应了。
比赛我发挥得很好,真的获了第一名,我在发表感言的时候想起了妈妈,特意感谢了一下妈妈,虽然大家不明白,但我就是想说。
从此,姚诗琪就开始和我们家熟起来,外婆也很喜欢她。
初中,我跟她还是一个班,记得那是初二的一个晚上,老师说有个比赛想我参加,要我去一下办公室,我去了,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姚诗琪背着外婆往外走,月月看见我大叫:“哥哥,外婆晕倒了。”我魂飞魄散,那次姚诗琪帮了很大的忙,外婆出院,我从心里已经开始把她纳入家人的范畴了,我在心里对妈妈说,妈妈,这个女孩,我以后也要好好保护了。
那一次全年级郊游,我跟在姚诗琪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了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从小在山里窜来窜去,很熟悉山里的路,我选个位置跳下去,开始预估着她可能落地的位置,靠着树木的缓冲,我努力地找寻着她的位置,山里的路非常的滑,我摔了很多跤,但好在草很深泥土也软,并没受什么伤,当我远远地看见她好好地站在一个平台上与另外一个人说话时,我心中无比的开心,感觉有朵朵桃花在盛开一样,我那一刻惊觉,原来她在我心目中已经那么重要了,我缓缓地靠近,突然我看见她往下沉了一下,常年在山里的警觉让我无意识地发狠跑过去,终于在不顾一切地跳下去之后,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全身心地护着她,脸上身上不断传来刺痛,终于,我们俩落在一堆泥巴里,她昏了过去,我已经非常疲累了,但她大半身子还在泥巴里,我不放心,我拼尽全力地把她拉出来,她中间醒过来,努力配合终于把她拉出来了,我倒在地上终于放心地昏了过去。
我太累了,一直不想醒过来,然而有一天,我听见月月的哭声了,她说诗琪的病情加重了,我心中很茫然,诗琪病了吗?为什么病了,没有答案,我急起来,努力地醒过来,但是好辛苦,怎么也醒不过来,我更急了,开始不顾一切地要醒过来,终于醒了过来,医生过来检查,校长也过来了,说我脱离危险了,我要求去看诗琪,医生同意了。
诗琪病房外站着一对夫妻,我想应该是诗琪的父母,他们开始不想让我进去,但医生说试一试无妨,他们就让我进了,我看着病床的诗琪,心痛万分,诗琪很难受,却醒不过来,我想起月月小时候很难受,妈妈就会背着她慢慢地哄,我费了很大劲才背好诗琪,全身都很痛,但我不予理会,开始背着诗琪慢慢地在房间走动,跟她说月月小时候的事情哄她开心,我的腿已经木了,但我不想停下来,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医生过来检查,说她没事了,我心头一松,才觉得好累啊,我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诗琪来看我,总是哭,哭得我心里一团乱,最后她问我为什么不顾一切去救她,我说因为她也是我的家人。
后来她送月月过来,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王嘉轩,我刚好准备去一下医生那,看到了,我静静地站在门内听着,王嘉轩喜欢她,我是知道的,但王嘉轩那一下缩手我也看见了,王嘉轩保护不了她,我不放心,我只能自己保护她。她爸爸后来找到我,说要好好报答我,我拒绝,我保护她是我自己的事,不求回报。
学校中出现了不好的传闻,说妈妈是杀人犯,我无比愤怒,妈妈那么好的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但是外婆晕倒了,医生说可能很难醒过来,除非去A市让专家会诊,焦急压倒了一切,诗琪来看外婆,我不想她误会我的妈妈,我把妈妈的事都细细地给她说了,她非常难过,泣不成声,她后来天天都来看外婆。
再后来,她爸爸出现了,说可以送外婆去A市让专家会诊,但要求我和月月及外婆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诗琪的面前,我心痛如绞,仿佛心中的一处被活活挖空了,但我没有办法,我当着她爸爸的面发了绝交的短信给她,以外婆的名义起了誓,从此,我们失去了联系。
外婆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月月也送去了寄宿学校,我被送往了国外念医科,这是外婆的主治医生,我后来的老师要求的,我废寢忘食地学习,我不让自己有一丝的停歇,我在学习之余也疯狂的打工,我没有动用诗琪爸爸给的一分钱,两年后外婆安祥地走了,我被允许回国一趟,外婆在弥留之际给我留言,要我不必遵守任何以她起誓的诺言,只要我开心幸福就好。我无比痛心,我失去了最后一位长辈,再也没有人淳淳教导我了。我见到了月月,月月成熟了很多,已不再那么爱笑,我们匆匆送走外婆,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原位。再后来,心中没有了寄托,日子都只能是疯狂的日子,疯狂的学习,疯狂地打工赚钱,我的老师苏博士是个医学狂人,他非常喜欢我的疯狂,他收我做他的学生,说我很有天分也很像他,他严令我把一切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我开始跟着他学习和医学研究,在书本和实践中不断学习,受益良多,进步飞速,二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了,开始跟着老师直接进手术室,渐渐地我开始成为他最得意的弟子,把诗琪爸爸当年给的卡上的数据,原封不动地还原了。
今天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凌护士说:“蒋医生,有个K市,老师的朋友,要转一个危急病人要过来,病人姓姚。”
我心中一跳,说:“把资料给我看一下。”她把资料递给我,是个13岁的男孩,叫姚宇浩,我松了一口气,再仔细看资料,出事原因是车祸,父亲那一栏写着姚天民,是诗琪的弟弟。
我跟凌护士说:“我就在办公室休息一下,深夜的时候亲自接收这位病人。”
凌护士很惊讶,说:“您今天已经做了两台手术了,应该非常累了,急诊室那边接收就好,您到时直接看报告再进手术室就好。”
我笑了笑,说:“这个病人有点特殊,我要亲自接收才放心。”
凌护士没有再坚持。
是的,别人都不会明白,关于诗琪的一切,我都会原意亲自去的。
重见诗琪第一眼,我就挪不开目光,但是她没有注意到我,她全程都紧张地盯着病人,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她弟弟,我收起心绪,全情投入手术中,手术非常难,整整做了4个小时,终于顺利完成,今天白天我已经做了两趟手术,现在终于站都站不稳了,我让学弟扶着,叮嘱他要对家属好些,特别记得要家属回去休息,他笑呵呵地应了。
我在休息室睡了一觉,终于恢复了一些,就起身去重症病房,诗琪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太辛苦睡着了,我回办公室拿了一床毛毯盖在她身上,她做梦了,嘴里一直念着弟弟的名字,我轻声安慰她,她柔柔地笑了,喃喃地叫我阿星,我心中巨震。
护士轻声来叫我,说病人好像有反应,我走了进去,穿上防菌服,病人确实有反应,我马上帮他做检查,中间我察觉有人看我,我抬起头,诗琪柔柔地对我笑着,我低下头认真做检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姚天民,我欠你都还给你了,是你们主动出现的,所以,那个誓言已不必遵守了。
而我实在不放心别人,诗琪就由我自己来守护吧。
第41章
41、一个男声,突然在后面轻声地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诗琪一脸震惊地看着蒋星,男孩已完全退去年少的青涩,眼神幽深,嘴角带着淡淡的不明意味的笑容站在门边,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医生大掛,刚刚出来时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此刻拉下口罩,目测190的高瘦个子配上硬朗的五官,挺拔得像一颗松树一样站着,无端给人强烈俯瞰的压迫感。
姚天民明显也猝不及防,震惊地退后两步,一只手扶撑在了墙壁上,诗琪回过神,上前扶住了他。
蒋星轻轻一笑,眼神隐晦不明地看了诗琪一眼,把口罩往上拉回戴好:“病人还要在重症病房观察几天,具体有什么事可以问护士。”声音平静,口吻像普通医生叮嘱病人家属,说完转身大步地走了。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时间像被按了静止键,两人呆呆地看着蒋星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姚天民闷声咳了两下,似乎有些站不稳,踉跄地退后一步,安静被打破,时间再次流动,诗琪回过神,扶姚天民坐下,姚天民没有再咳,两人安静地坐着,没有人出声。
慢慢的,诗琪的思绪终于回来了,心中不由地回荡着那句话“…我欠您的,现在都还清了。”
欠了什么,还了什么,钱吗?
她用余光瞄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姚天民,姚天民似乎比她还震惊,到现在还一副没平复过来的样子。
不,一定不只是钱,那会是什么?命或者…协议吗?
诗琪静静地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越想越会不可收拾。
她想起什么,站起来,看着病房里,护士正从里间出来,站在外间脱防菌服,脱下的防菌服丢在了一个贴着“清洗消毒”的箱子里,抬头隔着玻璃看了她一眼,打开门又关上,站在门口说:“606的病人家属在吗?”
诗琪说:“在的。”
姚天民也站起来,看着护士。
护士说:“医生刚刚应该给你们说了,606的病人已经醒过来了,已脱离生命危险,但各项数据还不稳定,要继续在重症病房观察几天,我们会有专人看护,家属暂时不能探护,可以先去歇息一下,或者吃点东西。”
诗琪说:“好的,谢谢护士。”
姚天民也表示了谢意。
护士摆摆手,示意不客气,又开门进去了,但只在外间呆着,应该是在等换班。
诗琪和姚天民之间又回到尴尬,气氛有些凝滞。
诗琪沉吟了一下,甩开那些困惑的情绪,像平常一样对姚天民说:“爸,现在宇浩也醒过来了,您先在这坐会儿,我去打两份早餐来,吃完我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酒店,大家也好梳洗一下。”
姚天民眼神有些躲闪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诗琪出了医院大门,在一个小杂货店买了两份洗漱用品,老板用一个方便袋装着拿给她,她打开手机扫码付款,突然脸色一变,昨天上飞机时手机调了飞行模式,到现在都还没调回来,杂货店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正在播着早间新闻,她迟钝地想起了她今天约好的客户,慌乱地关掉飞行模式,手机像发疯一样不断响着,各种微信、未接电话一窝蜂地涌进来,足足响了一分钟多钟,手机才停下来,杂货店老板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不明白就几十块钱的洗漱用品,怎么这位穿着干练但有些皱褶的年轻白领,又是变脸,手机又是发疯,他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付不了款,他盯着袋子想着是不是要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