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听完他说的话,终于彻底回了神。他顿了片刻,拧眉答道:“义父失踪多年了, 我一直在找他。在这之前,我从没听他说起过与我身世有关的事。”
他义父是个比他还闷的闷葫芦, 唯一跟他说过的关于他身世的话, 就是“你是我从河边捡来的”。至于是哪里的河边,当时是什么情况,他一概不曾提过。
陆氏听罢一怔,心中难掩失望。她想赶紧把陆湛的身份确定下来,带他去镇北王府揭露真相。但就如陆湛所说,这世上不是没有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相似的人, 仅凭他的长相是无法彻底说服众人的。
至于她手里那封秘密遗书, 陆英也完全可以说是她请人伪造的,毕竟写遗书的人已经死了,如今不管怎么说, 都是死无对证。
她蹙眉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贺兰玦也在消化完心中的震惊后,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这么大的事, 没有证据肯定是不行的……”
他自然是相信自家母亲的, 可外人却未必会信。他姑姥姥, 也就是陆英那边也不可能乖乖承认。
“为今之计,只能先想法子找到你义父了。”陆氏思索片刻后,看向陆湛说道, “你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失踪的,我马上就派人去找。”
陆湛也正有此意。
他虽对找到亲生父母一事没有执念,可也不会明知真相就在眼前还无动于衷。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双方不曾见面没有感情,他也该把欠他母亲的生恩还上。
想到这,他低头从怀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义父画像放到了陆氏面前:“这是我义父的画像,他名叫陆行,当年是……”
话还没说完,拿起那画像看了一眼的陆氏就整个人一怔,神色愕然至极地说了句:“怎么会是他?!”
陆湛也很惊愕:“您认识我义父?”
“是……”陆氏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与他是旧识。”
这真是大大出乎了陆湛的意料。又想到自家义父此前曾来过京城,没准这会儿也还在这里,他眼神微变,一惯沉稳的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急促:“那夫人近来可曾见过我义父?我得到消息,他三个月前来了京城……”
“见过,不仅见过,如今他人就在我位于城南的一处别院里。”
陆湛:“……?!”
贺兰玦也在呆滞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喃喃:“陆兄找了他义父这么久,结果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这、这也太巧了!”
从没想过事情会这样顺利的陆氏心情也不平静。
因为陆湛方才的话,她本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寻人的准备,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比如陆湛的义父已经不在人世之类的结果,却不想一眨眼,突然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她回神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许是老天爷不忍我们一家人继续骨肉分离,这才特地将他义父送到了我身边来。不过眼下天色已晚,也快到宵禁时间了,明早吧,明早一起床,我就带你去见他。”
最后那句话,自然是对陆湛说的。
陆湛的心情也从未像今日这般一波三折过。他回神看着陆氏,心里忽然也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也是这一刻,他才终于对自己有可能是镇北王之子这件事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再一想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极有可能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姐姐,陆湛面上不显,心里却陡然不自在了起来。他没有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虽然陆氏从辈分上来说与他是同辈,但年龄上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他很难不把她当长辈看待。
他顿时就有些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了,这会儿只能默然点头,语气越发客气地转移话题问道:“不知我义父情况如何,夫人……可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有人在追杀他,他应该是怕连累你们兄妹,才不敢回去见你们。”陆氏显然知道什么又心有顾忌,她压着声音,没有多说,只眸子微深地看着陆湛,意有所指道,“具体的,明日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陆湛听见这答案并没有太意外,找了他义父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消息,他多少也猜到了义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得不刻意躲着自己。闻言他沉默了一下,点头,而后又问了句:“义父如今身体可好?”
这个问题可以先回答,陆氏点头道:“我是三个月前意外捡到他的,那时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便就近将他带去了那处别院。如今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
见她说到这,突然顿住不说了,一旁自觉经过今晚后,就没什么事能再震惊道自己了的贺兰玦忍不住接话:“只是什么?”
只是他怕连累她,总想着逃走,于是她不得不将他锁在了房间里,不许他出门。陆氏想到这暗咳一声,咽下了险些顺口说出的话:“没什么,总之他目前状况挺好的,你不必担心。”
陆湛这才心下一松,默然点头。
***
这天晚上陆湛一夜未眠,对他的身世一所无知的桑瑶倒是睡得很不错。
“小姐你醒了?我来伺候你洗漱!”
一睁眼就看见了林秀秀包着纱布的脑袋,桑瑶残留的睡意一散,柳眉蹙了起来:“伤得重不重?过来我瞧瞧。”
她已经听银珠说了林秀秀受伤的经过,所以没问她是怎么伤的。
“不重不重,就是破了点皮,我脑袋结实着呢,摔不坏的!”林秀秀听话地凑过脑袋憨笑。